本以為自己這輩子都無法出宮,沒想到竟然可以出宮走一趟。有了太后的懿旨,皇后那邊自然是無話可說。欽天監擇了吉日,兩天后,齊少凡坐上了禦用馬車就出宮了。
這次省親出行,她隻帶了書蘭和小六子。
原本想帶嬤嬤,但宮裡也有事,嬤嬤要留下來主持大局。初夏太小孩子心性,所以她便帶了書蘭出來服侍。初夏為了這個還哭鬧了一場,引得嬤嬤好一頓訓斥。
另外隨行的,是掌行司臨時給她調撥的人手。
雖說有欽天監擇了吉日,可出行這天並談不上多麽吉利。
原本貴妃是有步攆的調度權,只是她被皇上冷落了之後,這個權利就被剝奪了。所以她只能步行去掌行司。
早上起床開始天就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雖然有嬤嬤等人撐著傘護著她,到了掌行司,她的衣擺還是濕了一截。
上了馬車,書蘭拿了香爐給她烘烤著裙擺。掌行司給她分派的是三等的馬車,大約能容七八個人。坐下鋪著錦緞的墊子,倒也舒服。
馬車在宮道上慢慢往宮門的方向行駛,車軲轆在平坦的宮道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襯得滿耳都是鋪天蓋地的雨聲。
她回謝家省親的事,已經提前通知了謝家。
趁此機會,借著‘以示皇恩’的由頭,她又賞了謝家一些珠寶銀錢。上次拿了三萬銀兩給謝家調度用,這次她又賞了兩萬的銀兩去。這些銀兩她放著沒什麽用,但對謝家來說肯定是雪中送炭。
佔著謝家女兒的身份,她也希望謝家求人辦事時不至於太捉襟見肘。
馬車行走了好一會兒,外面雨聲越發大了起來。
書蘭給她烘烤著裙擺,忍不住說到:“欽天監不是會看天象嗎,竟也不知道看個好日子……”
雨水像豆子似的打在馬車頂上,整個世界陷入了一片嘈雜。她忍不住掀開了窗簾,涼涼的濕氣迎面撲來。
放眼望去,只見宮道上積滿了雨水,寬闊的宮道明亮的如同一面無邊無際的鏡子,上面倒映著紅牆碧瓦的宮殿。
雨滴在水面蕩開層層漣漪,激起一朵朵水花。天地都被茫茫的雨水籠罩,宮牆角落裡幾株桃花在薄薄的水霧中,凋落了滿地殘紅。
漸漸的,重重宮殿越退越遠了。
出了后宮的范圍,外圍的宮牆高得好像看不到頭,給人一種不見天日的壓迫感。大雨鋪天蓋地,她們的馬車在寬闊冗長的宮道上不緊不慢的行駛,被巍峨的宮牆襯托得格外渺小。
宮道走了一條又一條,好似走不完似的。
齊少凡放下簾子,臉上沾了些雨絲,書蘭拿了帕子小心翼翼的給她拭去臉上的水珠。
不知走了多久,終於走到了宮門。
馬車停下來例行檢查。
齊少凡拿了腰牌,順利的通過。
宮門好似一條隧道,走了一分來鍾馬車才駛出隧道,這邊還有一道崗哨,過了這一道崗哨,這才是徹底出了皇宮的大門。
齊少凡再次掀開車簾子,回頭看向視線裡漸漸退後的巍峨壯麗的皇宮。紅色的宮牆在雨水中漸漸模糊消失,直到整個宮道走完,京城的第一條街道才呈現在她的眼前。
看到宮外的世界,齊少凡心裡湧起了難言的激動。
本以為今天雨下這麽大,出行的人不會太多,但京就是京都。寬闊的街道兩旁,各種商鋪茶樓裡人頭攢動,商販走卒沿著屋簷下吆喝叫賣著。
行人撐著各色各式的油紙傘,形成了一條華麗壯觀的隊伍,在雨水中逶迤前行,偶爾有人行色匆匆,有人買賣笑鬧,雨水與喧鬧的人聲交織在一起,
愈發彰顯得天子腳下無邊的繁華。齊少凡壓住了心頭的激動,盡情望著街道。
書蘭也跟著她望著外面,顯見也是激動的厲害。
宮妃都不能出宮,宮女就更不能出宮了。想必她也多年沒有歸家了。
“你幾歲進宮的?”
書蘭愣了一下,聽聞這話,眼圈一下子就紅了,但立即強壓下激動的情緒,擠出幾分笑容道:“奴婢十三歲就入宮了。已經入宮七年了。”
宮女在宮中滿十年才能獲得大赦離宮。
很多宮女熬到了大赦,再出宮卻也過了出嫁的年齡,一般都難以再嫁個好人家。
齊少凡也就沒有再往她傷口上撒鹽。她的目光又穿過人群落在琳琅滿目的商鋪間,忽然,她眼前一亮,看到一家面館,這個時候已經過了飯點,這家面館卻幾乎是人頭攢動。
夥計忙得滿頭大汗,不時有人吆喝著你爭我搶。 隔了老遠,就聞到陣陣牛肉的香味兒,看那旗幟上寫著百年老字號,徐記牛肉面。
齊少凡肚裡的饞蟲被勾了起來,心裡立即升起了一股衝動,很想叫了停馬車去吃一碗。
她有點激動,差點將頭伸出車窗。忽然眼前也黑,一個太監走到了她的面前,低聲恭敬道:“娘娘,還是請放下車簾子吧。”
宮妃是不得在外拋頭露面的。
齊少凡不得不抱憾的放下了車簾子。車簾子落下來,外面的喧嘩卻更清晰了。
她心頭不禁鬱悶起來,便懶懶的歪了下去,翹起腿擱在了放茶具的小幾上。
書蘭看到她這個形態,臉色白了白,卻也不敢說什麽。娘娘才剛放下對她的戒心,讓她進了廚房,還帶了她回家省親,她這個時候萬萬不敢造次,隻得當做沒看見。
馬車一路搖搖晃晃,不知道走了多久,周圍就漸漸安靜下來。
齊少凡知道富貴人家所在的巷道都是幽靜的,也沒有在意。車裡暖暖的熏香熏得她有些昏昏欲睡,她支著腦袋補著覺。
過了不多久,馬車終於停了下來。
猜想是到了謝家了,齊少凡這才坐直了起來。心下正琢磨著待會可不要認錯了人。一旁的書蘭這時已經抬手將車簾子掀了起來,心中的猜想與她一樣,笑道:“莫不是到了?”
只是,當她打起車簾子,外面的景況卻有些出乎二人的意料。
面前是一個空闊安靜的堂屋。
齊少凡看四下靜悄悄的一片,心裡警惕的升起了一股疑惑,她到底是貴妃,難不成還沒有資格走謝家的大門?將她拉到這個悄無聲息的後院是想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