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返回樓船,戰鬥已全部結束。
石磯和碧雲彩雲、蘇忿生以及鄭倫都集中在孤竹君的艙室。
“抓到射暗箭的人了嗎?”墨胎玲問。
我搖搖頭,“她跑了!”
“那也是一位公主,豈是你想抓就能抓的。”石磯說道,“哪吒,易叢珊公主身負靈力。她手中的弓箭亦是一件法寶,銳利非常。非你的肉身可以抵擋。切不可再孤身犯險。”
“小倩與燕子等六人受傷,為師已然愧對她們的父母親屬。若你再有失,叫我如何向關尹李將軍交代?”
我默然無語。
“好了!”石磯說道,“蘇公子你已經見過。鄭倫將軍還沒見過吧!”
我上前欠身施禮,“見過師叔!”不過這位鄭倫長得可是真醜。
鄭倫急忙還禮,“在下雖與李將軍同拜渡厄老師為師,然尊師太乙老師及石磯老師均是我的師叔輩。哪吒小姐,切不可稱我為師叔。”
“哦!”
此時先後有人來報,妲己夫人已從朝歌來到舊都邢邑。蘇侯現已屯兵二十裡外,恭迎孤竹君前往邢邑。
孤竹君與蘇忿生公子商議繼續走水路還是轉陸路。石磯則心系在沙丘的幾位女孩,先行向他們告辭。
“石磯老師,”孤竹君問,“不和本君一同去見蘇己王后麽?”
石磯笑笑,“君侯面見王后所為乃是國事,石磯見蘇己夫人所為乃是私事。自當先國事而後私事。望轉告夫人,待在下安頓好受傷弟子,自會前往拜見。”
我隨石磯和碧雲彩雲兩童子回到龍舟。石磯收回龍舟的控制權,操控龍舟快速離去。
一路上石磯和兩位童子均沉默不語。氣氛有些壓抑。“老師,”我說,“我沒能保護好六位姐妹,辜負了您的囑托!”
“你已經盡力了。”石磯回答,“我沒料到龍舟會遭遇如此猛烈的進攻,是為師之過。早預料到這點,我應該直接請黃河水族相助。你們就不會如此狼狽。”
她望著我,“易叢珊公主被你放走了是麽?”
我點點頭,“是,老師。我今天不知道殺了多少人。”
“這不是你放過她的理由。要知道,俘獲一位公主可要比一千位士兵更有價值。”
“老師,”我說,“聽說大王常以敵國王子公主生祭活祀。”
“就是因為怕她被活祭你才放她走的嗎?先王在時確曾施行過人祭。然壽王繼位二十年來,再未發生此事。”
“且活祭者,並非都是敵國的俘虜或者奴隸。平民、貴族乃至諸侯甚至商王子女,均有可能成為祭品。”
我吃驚地瞪大眼睛。
“三百年前,就曾有位先王公主被剜目、斷肢、斬首,獻祭於天。”
“啊?”我不覺渾身發麻,“那位公主犯了什麽罪?”
石磯瞥了我一眼,“她沒有任何罪過。而是她的名字出現在卜辭之上。”
真有這等詭異之事?這商王好愚昧啊!
石磯輕輕歎了口氣,“不過是王權之爭罷了!那位先王本人都不得善終,更何況他的愛女。”
經過一日激戰,我已經相當疲乏。然而倒在鋪位之上,我卻並無睡意。
躺了將近一個時辰之後,我從鋪位上起身,徑直走上船頭。此時日已西斜,水面越來越開闊。兩岸漸行漸遠,最後竟然從視野中消失,眼前只剩一片煙波浩渺。
我知道了,這就是天下九澤之一的大陸澤。
夕陽之下,一望無際的湖面平靜如鑒,與我記憶中的大海感覺截然不同。 前世我雖住在海濱城市,但畢竟離海還有一段距離。而我自幼身體孱弱,真正身處海邊的機會其實並不多,出海遠航更是沒有過的事情。現在大陸澤之中,我突然有了一種到海外遠遊的熱望。
我們在大陸澤內高速行駛了將近兩個時辰。到達沙丘行宮已時至深夜。從遠處望去,行宮就建於緊鄰岸邊的高地之上。行宮總管和隨從已在岸邊迎候我們的到來。
石磯沒有和總管多說客套話,而是直接要求他帶我們去幾個女孩的住處。
我隨眾人登上數十級台基。夜幕中高大的行宮在火把的照耀下格外顯得神秘。一路上,總管和隨從們不時偷偷向我這邊看來。我身上的這身破衣服已經處處露肉,慘不忍睹,簡直比叫花子還不如。
我們很快在偏殿中見到了小倩她們。四位傷情較輕的女孩早已入睡。只有小倩和燕子因為傷口疼痛一直沒能入眠。
石磯檢查了二人的傷口,先給小倩換了藥。然後讓碧雲彩雲把燕子抬到另一間房中。我則留下陪在小倩身邊,最後乾脆脫光了破爛的衣服,鑽進了她的被窩。
我實在是太累了。懷抱著一個裸身嬌女,還能夠馬上安然入睡。
早晨我被弄醒。依然熟睡的小倩手指正遊走在我的胯部,弄得我有些魂不守舍,不得不再次念起固元訣。我移開她的手,雖有心回敬她一下,但看到她胸前纏著的白布,我還是壓下了心中的欲念。
其他幾位女孩都還在熟睡。我在旁邊的浴室內洗涑完畢,換了一套衣服。
在船上的時候為抵禦寒風,隨身攜帶的兩套衣褲都被我穿到身上,結果全壞掉了。僅剩一套個人賽的衣褲我還舍不得穿。隻好光腿穿了裙袍和長靴,外罩白裘短大衣,走出偏殿。
行宮巍峨雄偉、體量巨大,但我能夠行走的范圍卻十分有限。走不多遠,就有衛兵把守路口。他們見到我紛紛行禮,但卻禁止我通過。
對於沙丘行宮,我最為好奇的當屬“酒池肉林”。但現在衛兵守衛森嚴,看來無緣一見。有心飛到空中探查,又怕驚動更多的宮中侍衛,更怕裙下走光。
我沿著回廊走向宮門,看到一座大殿一側的水池裡水是滿的。另一側的水池卻是空的,再往遠看去,卻發覺那水池並不是封閉的,而是輾轉通向行宮外面。從兩座大殿之間可以看到遠處一望無際的大陸澤。
我看到行宮的一位管事,於是向他詢問這些水池的講究。
他指著大陸澤的方向,“雨季漲水的時節,整個沙丘都會變成大陸澤中的一座島嶼。河水會一直漫過宮門的台基,就會將這些水池全部灌滿。而大王和夫人就可以乘坐遊船出入於行宮內外了。”
我聽得直怎舌,這紂王和妲己確實很會玩。
回到我住的地方。石磯已經站在大殿之前。我忙欠身施禮。
“哪吒,你身上的傷是否已經無礙?”
“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老師。”我回答。
“那隨我來!”
我跟石磯走進房間。她讓我坐下,隨手掀開我的裙幅。“讓我看看你的腿。”
腿上昨天石箭留下的痕跡已經消退,只有幾處銅箭的傷還有些淤青。
“其他幾支參賽隊伍,有兩支已經到了沙丘,住在館驛之中。還有三支到了邢邑。現在我在想後天你們究竟能不能穿體操服比賽。”
她有些鬱悶,“你的情況還算最好的。她們幾個腿上多多少少都有些傷。有幾個傷在小腿,可以用襪套來遮擋。只是燕子的傷有些嚴重。我昨夜剛剛給她縫合了傷口。到比賽的時候完全不可能消退。”
“腿上有傷疤會影響判分麽?”我問。
“那倒不好說。”石磯說道,“腿上有傷,肯定會影響美觀。不過裁判也許會因此給上一些同情分。這些都不重要,關鍵是燕子現在走路都很費勁,怎麽參加比賽呢?”
“那能不能找人代替燕子?”我問。
石磯看著我,“找誰代啊?”
我們回到偏殿之中,十個人都已到齊。
“姑娘們,”石磯說道, “離開陳塘關之時,為師向你們的父母誇下海口,保你們毫發無傷。然為師途中疏忽,為救孤竹君而使你們身處險境,人人帶傷,為師之過也……”
“老師……”
“本來計劃沙丘比賽之後,為師就送你們返回陳塘關。現在你們身受損失,為師總要有所補償。這樣,此次表演賽後,我帶你們一起陪哪吒和小倩去朝歌參加靈動對抗賽。順便把大陸澤、邢、殷、朝歌三都玩遍,可好!”
“好啊!”幾個女孩歡呼雀躍,只有燕子在旁沉默不語。
“不過在此之前,我們還是要把後天的比賽準備好。你們幾個先把比賽服換了,我們來合練一下。彩雲,你也換一下賽服,頂替燕子的位置。”
“怎麽又是我?”彩雲又開始抗議。
我們六人走進更衣間,脫下身上的衣服。除了我而外,她們的身上都多多少少纏著白布。
“這個可以拿掉了吧?我感覺沒什麽了。”
我幫小倩解開白布。只見她挺起的胸部頂上形成了一個箭頭大小中間塌陷的深紅色疤痕,周圍還有些浮腫。而她的手臂、小腿上也有輕重不一的傷痕。
回頭看看那幾位女孩,基本上也沒有一個身上沒有傷痕。真的就只有我的傷是最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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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蘇忿生與妲己,是商末有蘇氏錄於史書僅有的兩人。對於二人的血緣關系,卻沒有史料證明。如妲己確為蘇侯之女,而蘇忿生確為蘇侯之子,或為宗族近親。則他們仍有四種血緣關系的較大可能:姐弟,兄妹,姑侄,叔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