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到燕子身邊。她的傷在腿部。血跡從身下的鋪位一直延伸到船艙的地面。恐怕真的是傷得最重的一個。
“你們全都不理我!”她開始無聲啜泣。
“我們沒有不理你。好了好了,對不起啊!”
我撕開燕子的褲腿,只見她右面大腿上有一道三寸多長的刀傷,皮肉外翻,雪白的肌膚滿是血跡。我輕輕碰了碰傷口旁的皮膚,卻沒見她有任何反應。
“哪吒,我的右腿還在嗎?怎麽一點也感覺不到?”
我嚇了一跳,難道把神經砍斷了?我抓住她的右腳,把腳趾向上搬了一下。
“啊!”她一聲尖叫,“疼!”
我把她的褲腿完全扯開,準備用白布包扎。這時背後傳來男聲:“哪吒小姐,這樣不行。”
我扭頭一看,蘇忿生已經進了後艙。他進前拿出一個瓷瓶,將裡面的藥粉灑到燕子的傷口上。
燕子雙眉緊蹙,卻沒有叫出聲。看來蘇公子那張過份精致的臉起了作用。
蘇忿生將燕子的腿包扎好,動作顯得十分嫻熟,完全沒有一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樣子。
然後他又轉到小倩這邊,看著她胸前持續滲出的血跡。“這位姑娘傷在哪裡?”
“胸部。”我回答,“傷口不深,但一直在流血。我沒有止血藥。”
蘇忿生將藥瓶交給我,“你來吧!”隨後轉過身去照顧另一位女孩。
好君子哦!
我解開小倩的繃帶,她的胸脯已經滿是鮮血,觸目驚心。我小心為她上好藥,又重新包扎好。
“哪吒小姐,你傷得怎麽樣?”公子問。
“我啊,皮外傷。不礙事!”
他看到我滿身的破洞,似不大相信。“真的沒有事?”
“沒有。”
“那你還能不能駕舟趕往戰區?”他又問。
“啊?”我一愣,
“來時,石磯老師傳音給我,讓我接到你們之後與你一起乘龍舟前往救援孤竹君。她說龍舟現在隻有你能操縱。”
我頓時緊張起來,“就是說,蘇公子是先來救我們,那老師她們……”
“鄭倫將軍與我兵分兩路,已先行趕往戰場,小姐不必擔心。”
鄭倫?應該是父親的師弟吧!我腦海中立刻浮現出廟門口的哼哈二將來。
“那她們怎麽辦?她們身上都有傷。”
蘇忿生回答:“我會派衛隊從官道護送她們前往沙丘行宮。”
“好!我陪公子去。”
龍舟停靠離左岸最近的冰面。六個女孩乘上兩輛馬車,帶上我們的全部行囊一起前往沙丘。小倩拉著我的手不願松開。“哪吒,你一定要小心。”
除了虛弱的燕子,其它幾位女孩也過來與我依依惜別,但她們的眼睛卻不時瞟向我身邊的蘇忿生。弄得我胃裡直返酸水。
我拉上蘇忿生和他的三十位武士,將龍舟上的敵軍屍體全部拋入河中,然後全速向上遊行駛。他帶來的部隊一部分護送女孩們去沙丘,另一部分沿著冰面前往戰場。
前面也有留在河道中間的敵方遊船。我沒有管它,一頭撞過去,將它撞為兩截。
蘇忿生和他的武士們見了都頗為動容。
蘇忿生說道:“哪吒姑娘一人獨戰群敵,英武非凡,在下十分欽佩。”誇的真肉麻。
“哪裡?”我笑了笑,想回讚他兩句,卻不知該說什麽。
“蘇公子,”我問,“蘇己夫人是你的姐姐嗎?”
他點點頭,
“正是家姐!” “那全忠、全孝……”
“那都是我的兄長。”
“那你的名字怎麽跟他們不一樣啊?”
他笑了,“他們並非是家父親子,均是義子,由家父賜名。”
“哦!我明白了。為什麽你年齡最小,卻是世子。”
僅僅二十多裡的水路,一刻鍾多點的時間就到了。遠遠就看到孤竹君的樓船和兩艘兵船。雖然有所損傷,但依然傲然挺立於水中。八九隻敵方遊船圍在大船周圍。船上船下以及四周的冰面之上,商軍和敵方打得一塌糊塗。
我將龍舟一直開到樓船旁邊,縱身跳了上去。循著記憶中的路線,一路衝殺到了墨胎玲公主的艙室。
可是公主並不在房中。我又沿著走廊跑到上層,先是看到了手持短劍滿身血跡的彩雲童子。隨後又看到了被一群衛兵緊密保護的孤竹君和墨胎玲。
“哪吒!”墨胎玲喊我的名字。
彩雲看到我滿身的破洞,“哪吒,你怎麽這個樣子?”
我沒有回答,而是問:“老師呢?”
“在下面!”
我從船邊向下望去,只見石磯手持血染的太阿劍站在一塊浮冰上。四周盡是倒斃的敵軍。活著的都隻是和她遠遠對峙,絲毫沒有上前的意思。
更令人驚訝的是,石磯一身的青色衫褲,竟和與我們分別時一樣乾淨,絲毫也沒有粘上血跡。太令人豔羨了。
“哪吒姑娘!”我看到蘇忿生正帶人從舷梯衝上,“王爺和公主在哪?”
“蘇公子,他們在這兒!”我說。
墨胎玲看到蘇忿生,“蘇公子?”她撥開身邊的侍衛,衝了出來。
我靈識中突然感到了危機。一枝利箭正從遠處飛來。
“公主小心!”蘇公子猛地向前衝去。但他畢竟離墨胎玲太遠。我飛身一躍,跨越幾丈的距離撲在墨胎玲身上,一下將她撲到在地,壓在身下。
利箭擦著我的頭頂飛過,釘在門框上,射斷了我一側扎著抓髻的發帶。半邊發髻頓時散開。
我扭頭看去。射箭的是遠在河岸上的一名女子,身上有著明顯的靈力波動。
我十分惱怒。剛才身中那麽多箭也沒有使我這麽惱火。那紅色的發帶雖值不了多少錢,但卻是經母親親自挑選,昨天親手為我扎到頭上的。
我熱血上湧,拔下門框上的箭,飛身跳出船外。
“哪吒,你幹什麽去?”彩雲問道。
“去抓那個娘們!”我回答。
“小心她要射你!”
人在空中,我看清了那名女子的樣貌。不過是和我一般年紀的女孩,長發披肩,面容清秀。身穿絲質上衣,虎皮短裙,豹紋長靴。個子雖不算高,卻露出一雙修長的美腿。
她手中的弓箭一直瞄準我,卻始終沒有射出。
眼看我落到冰面上。那女子翻身上馬,湮沒在人群之中。但她的靈力波動卻始終處在我的靈識范圍之中。
我衝入敵陣,追蹤著對方的靈力光影。一路上敵軍被我的乾坤圈打倒一片。
“保護公主!”有人喊道。原來那個女孩也是一位公主。
眼看光影漸行漸遠,我縱身躍起。女孩已騎馬跑出百丈之外,身後隻有寥寥數人。
我越過阻擊的人群,拋出乾坤圈將斷後的幾人悉數打倒。我循著靈識中女孩的光影繼續追擊,漸次拉開與身後敵軍間的距離。
我開始有些猶豫。這樣一個身姿曼妙的女孩,我究竟要拿她怎樣?殺了她,還是抓住她?真的要用她的生命或者自由來抵償我失去的發帶嗎?
不!我不該這樣想。她是敵人,差點射殺了墨胎玲公主。而且她的族人傷了小倩和燕子。
我再次躍起。女孩從馬上回身再一次張弓搭箭。在她箭射出的一霎那,我把金圈丟了出去,同時將混天綾擋在身前。那枝箭飽含靈力,我可不敢硬接。
箭隔著紅綾射到我的左肩,那巨大的衝擊力立時使我的肩膀一陣劇痛,整個左臂都麻木了。
我一把抓住箭杆。與此同時,金圈打斷了馬腿。戰馬一聲嘶鳴,將女孩掀翻馬下。
女孩摔得極重,待我落地時才勉強坐起。看到我已到近前,她猛地將手中的短劍橫在頸前。“別過來!”
我盯著她,並沒有停下腳步。此刻乾坤圈並沒有回到我的手中, 而是在女孩身後幾尺的地方。
女孩眼睛一閉,手中短劍向頸上抹去。
“鐺!”乾坤圈飛起掛住劍尖。我衝上前去,一把抓住女孩的手腕用力一捏。短劍從女孩手中脫出,插在地上。她仍在拚命掙扎,脖子上的皮膚已被劃開,鮮血直流。
我騎在她的身上,壓住她的雙臂,然後掏出蘇忿生給我的止血藥撒在女孩的傷處。
“讓我死!”女孩哭喊。
“我不會讓你死的!”
她腰間的虎皮裙不知何時散開。登時春光流溢。我起身放開她。她趕忙抓住虎皮裙一角,按在胯下。瞪著我的眼光充滿怨怒。“你休想帶我走!”
“這可不由你做主。”我說。
“如果你強行帶我走,我會讓我的手下射殺我。”
“為什麽?”我問,“公主年紀輕輕,為什麽一定要死?”
“聽聞商王常以敵國王子公主生祭活祀。即便僥幸活命,也難免委身為奴,受盡凌辱。”
我被她的話所觸動,默默望著她。商王的殘暴為史書所載,即便不全為實,也不會全然虛構。我還想到了憐兒,那個失去自由的籠中鳥。
“你走吧!”我說,隨後將手中的兩枝箭還給她。“你射我的箭,還給你。”
“你是刀槍不入的麽?”她接過箭,插入箭囊。隨後起身整好裙子,拱手單膝跪地。“謝姑娘不殺之恩。敢問姑娘尊姓大名,來日必將報答。”
“我叫哪吒。”我說,“也請問公主芳名。”
“在下鮮虞公主,易叢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