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我正在女子學院中上課，忽然接到詔令，命我火速前往侯府議事。

　我心中疑惑，這種事從來都沒有我的份的，今天怎麽突然想起我來。我立刻在體服外面穿了一身比較正式的衣服，飛越渭水，降落到侯府之前。

　待我進入議事大廳，裡面已經坐滿了人。虢叔正在侃侃而談。“密須與阮共兩國之間，齟齬已久。兄長早年亦曾多次從中斡旋，使其相安無事。況且密須與我周原世代聯姻，貿然訴諸武力，恐非相宜。”

　“父君，”姬鮮接著說道，“密須君與父君、崇侯並稱西方三聖。雖天子以父君為方伯，然密須君數十年經營之下，威望恐不亞於父君。父君雖掌白旄黃鉞，得專征伐，但密須君內政外交，並無大的過失。對其征伐，在道義似乎站不住腳。”

　姬昌微微皺眉，看向其他子嗣。

　“父君，”姬奭說道，“密須侵阮徂共，即是悖逆之舉。還需要什麽理由?且其十萬大軍屯我邊境，豈可不防?”

　“君奭，”姬鮮拱手，“正因密須大軍屯我邊境，不得不防，我們才要小心從事，不可輕開戰端。弟聽聞密須君手下將軍張桂芳、風林等，皆為精通巫術之異人，身懷絕技，勇冠三軍。貿然討伐，恐於師不利。”

　姬昌眉頭緊鎖，扭頭看向在座群臣。

　“君侯，”薑尚拱手，“古代聖明的君王伐逆不伐順，伐險不伐易。如密須、崇侯之流，屢次違逆於我大周，自當伐之。密須雖險，我大周亦非無人。若姑息養奸，此消彼長之下，我大周危矣。”

　姬昌的目光又轉向眼前的姬發。

　姬發與旁邊的姬旦對望一眼，然後朗聲說道:“尚師傅所言極是。密須君雖有威勢，然其近年侵阮徂共，四處用兵，百姓怨聲載道。不在此時伐之，更待何時?兒臣願領兵掛帥，親往伐之，為父君開疆擴土。”

　姬昌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意。我看到他的目光轉到了我身上。“哪吒我兒，你是我大周首屈一指的猛將。讓你來參與議事，自然不是隻當聽眾的。你的意見呢?”

　“打啊！”我當即回答，“孩兒自西征犬戎歸來，已休整兩月。每日修煉法術，正覺無用武之地。那風林孩兒三年之前就曾在朝歌會過，當時也沒見他有什麽大本事。正想再會他一會。若兄長掛帥，小妹自當效犬馬之勞。”

　“好！”姬昌喜上眉梢，“此事本侯已有決斷。此次征伐，本侯當親往視之。就以南宮適為左將軍，呂丁為右將軍，太公望居中統帥三軍。擇吉日出征。”

　“世子發代本侯監國，公子姬鮮、姬旦、姬奭、姬度、姬高佐之，以備崇國。公子姬振鐸、姬武、姬處、姬封、姬乾、姬明、姬升，公主哪吒隨軍出征，聽候尚師傅調遣。”

　走出議事廳，我感覺腳下輕飄飄的。我可是剛剛見證一個歷史事件的決策。

　從侯府裡出來的第一件事，是為我的兩套蓮葉戰衣外面配上一件紅色外套，以便與周軍的軍服顏色相配。

　隨後兩天，我將學院事務交給玉羅，便到薑尚的軍營報到。

　第三日，薑尚與南宮適、呂丁率領五萬部隊、三百戰車、兩千騎兵從西岐軍營出發，浩浩蕩蕩，向北進發。西伯姬昌的車仗也同時從侯府出發。

　武吉、龍須虎、方弼、方相、六公子姬振鐸、九公子姬封均跟隨中軍，七公子姬武、宗室姬明、姬升跟隨右軍，八公子姬處、宗室姬乾跟隨左軍。

　“師叔，那我呢?”我問。

　薑尚笑了，“公主金枝玉葉，怎能輕言上戰場呢?”

　“什麽金枝玉葉?”我立即反駁，“我來不就是給你當打手的麽?”

　“你有更重要的任務。”薑尚說道，“西伯親征，最重要的任務自然是保護西伯。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

　我當時就把嘴撅了起來，“讓我當看客啊！”

　薑尚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可是我們的秘密武器，怎能輕易亮出呢?本次由南宮將軍的左軍先行，公子乾請命擔任先鋒官。”

　“公子乾?”我問，“行不行啊?”

　“怎麽不行啊?”薑尚一笑，“這位公子年紀不大，但心高氣傲。宗族之中，連公子奭都得禮讓他三分。此次出征，西伯欽點他為先鋒，也好磨練磨練他的銳氣。”

　我心中暗想，就不怕把這公子給磨練死了。但話沒敢出口。

　於是我奉命直接向姬昌報到。姬昌隨即命我與他共乘。我還看到幾張熟悉的面孔，包括薑尚的長子，十七歲的薑伋，還有姬旦的長子，十五歲的伯禽，還有南宮適的兒子，媯閼的兒子等，都在衛士的隊伍中。

　姬昌低頭看到我紅色外套下露出的一雙光腿，言道:“哪吒，嚴冬將至，你身有腿疾，為何不多穿些衣物呢?”

　我笑笑，“父君您知道的，孩兒的腿並非是因為風寒的原因。”

　“哪吒，”姬昌說道，“你是否覺得，讓你隨侍為父，是大材小用呢?”

　“孩兒不敢。能與父君同乘，孩兒高興還來不及呢！”本來的麽！就當公費旅遊了，有何不可?

　周國與密須比鄰而居，近在咫尺。一天之內，大軍越過岐山，第二天就已經到了密須境內。此時南宮適的左路軍已經進入阮國，呂丁的右路軍也已進入共國。

　駐扎共國的密須軍隊幾乎沒做任何抵抗就逃出了共國，呂丁大獲全勝。而南宮適在阮國和密須邊境上，則遇到了勁敵，密須軍元帥張桂芳及副將風林的五萬部隊。

　當晚我們在密須一塊山崗上扎營。照例在西伯的大帳旁邊為我安置了一個小帳篷。

　前方數十裡外就是戰場。而我們飯後則在帳篷外的空地上賞月。姬昌居中而坐，貴族小衛士們圍坐一旁，聽姬昌講他年輕時東征西討的故事。

　雖然我再三聲明不冷，姬昌還是將隨身攜帶的一塊皮氈交給我， 讓我鋪到腿上。

　“公主姐姐，”薑伋說道，“你還是蓋上吧！我知道姐姐不冷，但別人看著冷。”

　第二天一早，我們繼續登車前行。前方戰報不斷傳來。顯然南宮適與先鋒官姬乾、姬處他們遇到了麻煩。

　不久，噩耗傳來，先鋒官姬乾在與風林對陣中，被風林用紅珠暗算，斬於馬下。

　姬昌一聽，立刻跌坐車中。我連忙在旁攙扶。

　姬昌隨後問道:“那處兒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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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姬鮮反對出兵密須一節載於《資治通鑒外紀》。大概是唯一記載姬鮮事跡的文獻了。但我比較懷疑它的真實性。其中薑尚所言“伐逆不伐順、伐險不伐易”明顯出自四百年後的《管子》

　姬乾、姬明、姬升均是《封神演義》中的虛構人物，姬昌百子之一。反正都是炮灰。這裡把他們全改為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