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薑氏,攖寧便壓低聲音告訴她,“阿母,我出去一趟。”
“你要去哪兒?”薑氏驚忙問,忽而一把抓住她,心疑道:“你不是要去黛山吧?”
攖寧沒想到母親還惦念著楠木匣子的事,有些詫異。不過,她隻搖了搖頭,笑道:“我可是發了毒誓的,不敢去。”
薑氏方才放松下來,但又不放心,“那你要去哪兒?都這麽晚了……”
“阿母,回來我再與您解釋。”攖寧輕輕地拂開母親的手,衝她點了一下頭,要她不必擔心。
女兒向來是個有主意的,薑氏也便沒有多慮,隻管等她回來。
攖寧來到了柳川巷,姚賦興家中。
屆時,姚賦興和劉九陰才剛用過晚膳沒有多久。姚賦興在後廚洗碗,聽到叩門聲的,恰是劉九陰。
他喊了幾聲“姚兄”,不見對方回應,終於起身,往屋外走了去,意欲去開門。
門打開時,攖寧猛地看到這樣一位相貌俊秀、穿著打扮也很是考究的貴公子,難免有些意外。畢竟,這樣一個人,與她白間見過的姚大夫可說是格格不入,與這簡陋的民宅,也不相宜。
“找姚大夫看病?”劉九陰見眼前年輕的女子包裹得嚴實,自然想到她是來找大夫看病的。“進來吧!他在後頭洗碗,馬上就過來了。”
聽得姚賦興在洗碗,攖寧不免又吃了一驚。但她點了點頭,很快邁開了腳步,往屋內走了去。她想了想,猜測問:“公子與姚大夫,是朋友?”
“算是吧!”劉九陰也不隱瞞,“我曾救過姚兄的命,現如今,他又幫我治病療傷。這一來一回的,可不就成朋友了?”
攖寧“嗯”了一聲,倒沒有多余的話。她望著門口,隻盼著姚賦興早點過來。
劉九陰則是視若無睹地直盯著她看。
攖寧感到他的目光,不禁微皺了皺眉。她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很難看,但這位貴公子,如何這樣不知禮?
“小娘子就是姚兄今天下午看過的那位病人吧?染了一種叫……”劉九陰一時考慮到姚賦興答應過人家不聲張,忙改了口,“叫天花的疾病?說是會傳染人的。”
“是啊。”攖寧對劉九陰莫名就沒了好感。她笑了笑微一委身,丟下一句“為免傳染給公子,我去外頭等姚大夫。”
“也好。”劉九陰隻為裝自己不知情,裝得合情合理一些,絲毫不知自己的話,已然叫對方有些不悅了。
而聽了這兩個字,攖寧更是連那點假意惺惺的笑都收斂了去。
她站在屋外,抬眸看到浩渺的蒼穹星辰密布,內心才變得純明許多。
她很慶幸,自己是現在的自己。
約略半刻鍾過去,她看到卷著袖子的姚賦興從廊下走了來。她忙喚了一聲“姚大夫。”
姚賦興見了她,一時倒沒認出來是誰。但無論是誰,他都急忙將卷起的袖子放了下來,從容上前,禮貌謙謙地先施了一禮。
施禮之時,攖寧摘下了臉上的面紗。他見到那張長滿皰疹的臉,還有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他方知是卓家二娘子。
“卓二娘子……”
攖寧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看了一眼屋內。
“噢……”姚賦興很想說,屋裡人是救過他性命的貴人,是個大好人,不必防著。但轉念他又覺得沒必要麻煩,於是做了個請的手勢,壓低聲音道:“您這邊請。”
攖寧跟著他,來到了走廊盡頭一間屋子,
這才拿出裝有飯菜的小匣子遞給他。 “這是……”姚賦興一臉困惑不解。
“我與我阿母晚間吃的飯菜。”攖寧不緊不慢告訴他,“裡頭極有可能參有墜天花的解藥。我特地取來,是想問問姚大夫,能否有什麽法子確認此事。若能確認此事,也不為別的,我就希望姚大夫來日,能在衙門裡為我做個證人。”
姚賦興豁然開朗,當即答應道:“好說好說。至於能否確認這裡頭有沒有解藥,姚某盡量一試。”
攖寧委身謝了他,“姚大夫狹義心腸,此番恩情,阿寧來日便是結草銜環,也必要相報。”
“卓二娘子言重了。”姚賦興忙虛扶一把,“換做誰人遇上這種事,也是不會袖手旁觀的。”
再多感激之言,攖寧也不必多說了。現在她一窮二白,便是一錠銀子也拿不出來聊表心意。姚大夫的好,她唯有默默地記在心裡。
“有消息了,姚某要如何告訴您呢?”姚賦興恐怕自己找上門,會給攖寧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十日後,我會再來拜見姚大夫。”攖寧道。
“好。”
劉九陰在屋內,聽聞姚賦興稱了攖寧一聲“卓二娘子”之後,便不自覺想聽人牆角。
他貼著窗戶許久了,直至攖寧拜別離開,方才閑步走到門口站定。他雙手負在身後,看著攖寧的背影遠去,眸光之中暗藏琢磨。
姚賦興走過來時,他更是別有意味歎聲道:“原是卓太傅府上的,還真是巧了。”
“巧了?”姚賦興不解。
“沒什麽。”劉九陰笑了笑,繼而道:“敢對卓家二娘子和其母下毒手的,恐怕唯有大房的郭氏吧!”
姚賦興驚於對方聽了牆角,有些惱,但更多的,卻是感到驚異。
劉九陰一個外來人,來洛城也沒幾天,因卓太傅之名知道卓家也便罷了,怎還連大房的大夫人郭氏都知道?
“可是,這位卓二娘子便是讓你做個人證,又如何能證明是郭氏下的毒?”劉九陰接著道,“真到那個時候,郭氏隨便找個人領了罪,她又能耐她何?呵,實在天真了些。”
“卓二娘子是個聰慧人。”姚賦興不以為然,“她能如此信誓旦旦,那勢必是有她的法子的。”
他還告訴劉九陰,“自打卓太傅病逝後,郭氏可不少為難這對母女。她們能活到今日,我看就是卓二娘子的聰慧。這也才把郭氏逼急了,下狠手了。到頭來,她還是能輕松化解了不是?”
“是嗎?”劉九陰仍是噙著笑,話語輕淡,不予評說。
姚賦興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而劉九陰的思緒,早不在此。
他此次來洛城,可是有任命在身的。隻是事到如今,他要做的,多少與卓家人有些牽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