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利加的問題讓兩人稍稍一愣。他們剛才正在熱火朝天討論著關於一些奢侈品的話題。本以為這類談笑還會繼續下去，沒想到海利加卻突然話鋒一轉，把話題指向了某個貴族。

“唔……是這樣沒錯啦。話說我剛才似乎看到你跟他說話了?”其中一名金發的貴族青年這樣說道，“那個人一直就是那樣子吧。”

“一直都是嗎?很難想像啊。我覺得以他的性格來說，如果親自出面和人談生意，大概會很難把對話進行下去吧。難不成其實是他的家族中有另外的人在負責這件事情，而他則負責一些類似後勤和整理之類的工作?”

“唔……這個好像也不是。我記得以前有幾次看到，他同那些外來的供貨商進行交易和商談的。”金發貴族露出了思考的表情，隨即似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一樣，“對了，我好像聽家裡的長輩說起過……是一個關於赫塔伯爵的傳言就是了。”

“什麽傳言?”海利加有些急切地問道，隨後似乎是察覺到了自己有些過於急躁，為了不引起懷疑，於是又暗自咳嗽了一下，調整一下表情，裝出一副只是對於這類八卦傳言好奇的樣子。

好在，這兩名貴族就像是他們之前在實習時遇到的那次的表現一樣，是完完全全的蠢貨，壓根沒察覺到任何海利加身上的不自然，更別提放松警惕了。海利加表現出興趣濃厚的樣子，大約是為了討好海利加這位看起來和尤西斯關系不俗的海都貴族少爺，這兩人自然是開始拚命回想，“啊，長輩們貌似曾經感歎過，赫塔伯爵年輕的時候是個非常開朗和健談的人，原本他的家中就是子爵的爵位，但是因為赫塔伯爵和他的父親在貿易方面對於巴裡亞哈特的做出的貢獻，以及他們的確在這裡已經有將近兩百年的時間了——所以艾爾巴雷亞公爵將他的爵位提升到了伯爵，皇帝陛下也認可了這一點。”

“等等……難道你是說，在成為伯爵之後，赫塔伯爵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海利加聽出了這兩個人的意思。

“是啊……不過這大概不是很可信吧。”那名金發貴族撓了撓頭，繼續說道，“大約就是七八年前的事情……具體的我也記不清了。不過，他雖然現在是那副很奇怪的樣子，但是據說至少在生意上依然是很可信的，除了變得不善言辭之外，倒也沒有別的什麽問題，所以大家慢慢地也就不關心這件事情了。”

“七八年前……那時候我還沒有離開故鄉周邊的圈子，所以也沒有辦法得知到底發生了什麽。”海利加搖了搖頭，內心暗自思考，“但是，既然我已經知道他曾經去過「樂園」——那個時候，「樂園」應該還沒有被結社的部隊掃蕩過，依然存在於世界的某處的吧。”

更何況，赫塔伯爵從那個時候開始性格大變——參考到「樂園」對於那些遭受了各種各樣苦難的孩子們所做的事情，恐怕也不是不能對得上。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約阿希姆的筆記中似乎也提到過，「樂園」會對那些慕名前來的，來自世界各地的權貴們進行特殊的服務，如果當中包括服用一些特殊的藥物來增強生理上的愉悅感的話——

“那個……請問，我說的話有什麽不對嗎?”看到海利加的臉色開始起了微妙的變化，那個金發貴族似乎開始有些慌亂了。

“所以我都說了，叫你別瞎講。”他的同伴在一旁幸災樂禍道，“這樣的故事頂多就只是傳言嘛。”

“是啊……”海利加從思考當中回過神來，這兩人提供的情報未必準確，而且他們也的確說過，

這只不過是根據他們自己的記憶拚湊出來的一種可能性而已。如果自己想要更進一步地進行確認的話，“都是傳言嘛……不過，你講故事的本領還是挺高的，剛才聽得有點入迷了。”“嘛……我想也是這樣。”那人聽了海利加的奉承，得意地說道，“說起來，給我們講講海都的故事怎麽樣?有沒有類似的，都市傳說一類的東西?”

“唔……海都的話，好像很少有這方面的傳言吧。”海利加小心謹慎地說著自己還算是比較了解的東西，“一定要說的話，大概就是弗洛拉爾德伯爵家……?”

“弗洛拉爾德……這個名字，我記得是海都地區非常有名的大貴族吧?經營了一家很大的貿易相關的公司。”那名貴族回憶道。

“是的……弗洛拉爾德家算得上是歐爾迪斯的金庫——至少凱恩公他們是這麽說的。”凱恩如果聽到這句話，八成會大喊出來“我沒說過”這樣的話吧，海利加心想，“不過，貌似因為改革派支持的新型商會，比如位於帝都的「克萊斯特」之類的存在，目前受到了相當巨大的打擊的樣子。而且，因為原本的朱萊市國也被帝國政府合並為自治州，貿易的線路又被進一步限制……怎麽說呢，伯爵家最近貌似還是有不少麻煩的。”這些傳言自然是海利加從亞莉莎那裡平時閑聊聽來的——她和弗洛拉爾德家的女兒菲利絲同屬袋棍球社，關系很好。

“看樣子，得不到更多的情報了。”海利加稍微有些遺憾，但是出於謹慎，更進一步的問題，他也的確不適合繼續問下去了——如果他只是假裝成對於傳言和八卦很感興趣的話。之後的對話，他稍微有些心不在焉，最後借口看到了其它的熟人之後，就順勢溜掉了。

“哈哈，看來你玩得很開心嘛。”正在海利加一邊穿行於其他貴族中間，一邊想著下一步的行動方案時，他的耳旁忽然冷不丁地傳來了一個豪爽的聲音。循聲望去，原來是戈提伯爵，手中正輕輕晃著半杯蜂蜜酒，春光滿面地看著自己。

“啊……戈提伯爵。”雖然事出突然，但海利加並沒有任何不自然的應對，“我沒看見您在這裡……事實上，我正在找尤西斯呢。”

“他大概正在和其他人寒暄吧……赫爾穆特閣下自不用說，就連盧法斯君此時也正在蒼穹之上俯瞰全局，尤西斯少爺身上的擔子可是不會輕的。”戈提伯爵說道。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海利加輕輕說道。

“是啊……尤西斯少爺倒不是個害怕挑戰的人……不如說，他暫時執掌公都的這段時間，我似乎沒看到同赫爾穆特閣下在的時候有任何區別，還是一如既往的繁榮。”戈提伯爵點了點頭，“不過嘛……正好，剛才這位阿曼西亞伯爵才正跟我說起你——”

戈提伯爵的這句話，才讓海利加猛然意識到身旁這位同樣看上去氣質不凡的貴族——這不就是剛才同赫塔伯爵說話的那個人嗎?海利加心想，看來自己剛才的猜測果然沒有錯。

不過，看起來這個人要比剛才那家夥難對付多了。直接詢問必然會引起懷疑，就算是旁敲側擊，恐怕也會被這等人物輕松地注意到——比起機會來說，這次倒更像是個陷阱了。

“我承認，一開始的時候，我是真的不知道……”名為阿曼西亞伯爵的人，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主動向海利加伸出了手，“拯救了帝都……甚至有傳言說，挽救加雷利亞要塞於水火之中的那位英雄……竟然就在這裡。”

“呼……幸好剛才沒有急著下手。”聽了這話，海利加不免暗自慶幸——阿曼西亞伯爵，甚至知道這些已經被官方媒體和情報部門壓下來的消息，就證明他的地位絕對非同凡響。某種意義上，他似乎是比戈提伯爵更能通曉這周圍的事情。

“唔……那是怎樣的傳言啊?”海利加沒有承認，也沒有急著否認，而是想要聽聽這位阿曼西亞伯爵的說辭。他禮貌性地回應了對方的禮儀，伸出手來簡單地握了握。

“哪裡……加雷利亞要塞發生的事情，姑且算是秘密，就連我也不知任何細節，只是知道尤西斯少爺所在的那個有些特殊的班級有所參與而已。”阿曼西亞伯爵漫不經心地說道，“至於在帝都發生的事情……我本人當時可是就在現場呀。當時的情景，老實說還真有些可怕——皇女殿下幾乎就要被那群賊人擄走了。”

“……”這家夥可真難對付——海利加心想，這一番詢問下來，不僅沒能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反而被對方的回復搞得更加沒法回應。他當時難道真的就在「聖母公園」嗎?自己可是一點印象都沒有，本來也是，當時自己的目光，完全都放在身為恐怖分子們直接威脅目標的艾爾芬皇女身上了。

“竟然知道我們VII班的事情……哈哈，剛才為了不惹上麻煩，我同這裡的貴族同僚們交談時，都假裝是尤西斯的同學，不過是來自其他地方而已。”想了想，海利加還是決定主動出擊——知道VII班的存在，而且貌似知道的東西還不少，這一點已經說明這個人的不簡單了，“看來，阿曼西亞伯爵閣下的情報網還真是四通八達……怪不得和戈提伯爵被稱為公都商界的雙壁了。”

“哈哈……哪裡，我何德何能同戈提伯爵相提並論啊?”阿曼西亞伯爵大笑出聲，“不過是同貴校董事會之一的盧法斯卿私下關系不錯罷了——這件事情，他也只是在我軟磨硬泡之下，才勉強提了一句尤西斯少爺的參與啊。”

“原來如此……是盧法斯閣下的朋友。說起來，盧法斯閣下，目前好像也正在同凱恩公一起，在西部征戰，壓製那裡的正規軍?”

“是啊……西部的戰況，要比我們這邊激烈地多，那邊的正規軍似乎是被「黃金羅刹」逼得太急了一點，現在已經進入了不計回報的拚死防守階段了，目前對於他們圍剿的產出投入比效率低的可怕，貌似進攻稍微受到了點阻礙呢。”這次是戈提伯爵插話，“因為這個，我們的生意才會稍微有些不順利。”

“是的……我的故鄉那邊也或多或少受點影響。”海利加點了點頭，“物資流通不利……不過好在最近同雷格拉姆那邊簽訂了一些互助協議，這樣一來也能有所好轉。”

“哈哈……辛苦你們了。”戈提伯爵爽朗一笑，“戰爭結束之後，貿易和各種通行的限制就會重新放開吧——到那時，沒有改革派的阻撓，帝國想必能夠發展得更好吧。”

隨後，就是一些無意義的寒暄和簡單的對話了——戈提伯爵先是向阿曼西亞伯爵再一次稱讚了海利加和他父親那種不知變通的執拗不同，隨後無非也就是一些要在托爾茲更加精進之類的話語——而海利加也以之前準備好的客套說辭應對。最終，尤西斯結束了和其它貴族的攀談， 十分默契地前來「解救」被纏住的海利加，兩人來到了之前赫塔伯爵所在的地方——赫塔伯爵本人已經不在了，隻留下一張桌子，上面擺放著的點心和酒水幾乎沒怎麽動過，看得出來他是一點都沒有心思享用。

“阿曼西亞伯爵……真是個老狐狸。”海利加小聲對著尤西斯抱怨，不讓其他人聽到。

“他跟兄長的關系很好……這件事情我也是第一次聽說。不過，兄長的確很少向我說這些事情。”海利加簡單描述了一下剛才得到的一點情報，這也讓尤西斯稍微感覺意外，“也許他也和戈提伯爵他們的圈子有一些往來吧。畢竟，在作為一名貴族領袖這一點上，兄長要比我強出不少。”

在兩名少年你一言，我一語地閑聊著的時候，阿曼西亞伯爵那有些衡量著的目光，也敏銳地朝向這邊一掃而過，但又很快地轉移了視線。

公主殿下——就藏匿在這樣的人的身旁嗎?還真是稍微有些意外。雖然不知道他這次出現在這裡，是不是有什麽不好的意圖，但是目前看來，好像也沒什麽特殊的地方。

至於盧法斯交代下來的那件事情——以防萬一，還是再詢問一遍，作為確認吧。畢竟，剛才的那些話裡，完全徹底，是實話的，就是——他的確，在帝都仲夏節被襲擊的當天，在帝都的聖母公園，親眼目睹了眼前的少年，用不知名的力量直接把魔獸撕成了碎片的一幕。

別的問題暫且不論——那強大的力量可是貨真價實的。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一點兒都不敢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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