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利加設想過所有的結果。在他看來，在自己有意而為之的刺激下，哈羅德可能會非常激動地不顧風度而大聲詢問自己，也有可能做出其它不符合其性格的事情——唯獨沒想到對方居然忽然之間像是放棄了一般，將所有的真相闡明，之後以一種難以形容的姿態離開。

真要說的話，海利加覺得還不如不這樣比較好。不過他也清楚，此時此刻哈羅德的平靜一定是偽裝出來的，他的內心一定其實在波濤洶湧。無論如何，現在自己也已經知道玲不是被父母「拋棄」——這一切只不過是一個命運開的殘忍的玩笑罷了。

“那麽……接下來就依然按照計劃走吧。……嗯?”正當海利加收拾好東西，準備出門的時候，無意之中他發現了一封信件，被放在酒店外面的陽台上。

“這個落款是「黑月」嗎?看來那個「銀」在昨天稍晚一些的時候又來過了一次。”海利加輕笑一聲，“事情變得有意思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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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去吧。之後你來想辦法。”海利加陰鬱著把錄音筆交給了喬裝打扮著的萊維，“我姑且就只能幫到這裡了。”

“……是個好的結局呢。”萊維嘴角掩飾不住笑意——在海利加簡述剛才哈羅德來過的事實之後。他由衷地為玲感到高興……既然真相不是殘忍的背叛，那一切就都還有挽回的機會。

“是啊……只是這之後的事情也需要她自己……”海利加輕聲說道，解鈴還需系鈴人，“要是能有一個契機就好了……玲太敏感，如果直接拿這件事情和她說，八成起不到想要的效果。”

“關於這一點，我會和那位大人商量……”萊維沉思了一下，“總之，玲的這件事就告一段落了，是嗎?”

“嗯……姑且是這樣。噢對了……你給我的玲的那張照片，我趁那家夥不注意，塞進他的衣角口袋裡了……至於他能不能及時發現，或者是照片因為洗衣機的滾動而化作碎屑……這就要看緣分了。”

“是啊……之後的事情就交給之後的參與者們吧。”萊維皺了皺眉頭，“說起來，你好像還有別的事情要去做啊。”

“嗯……玲告訴了我關於耀晶塊提純的事情……我覺得這是個商機。”

“那件事情我也知道……”萊維自然明白海利加說的是什麽，因為同樣的話，玲在有了這一發現當天就興高采烈地告訴了他，“我雖然不太懂這些……不過感覺上來說，好像僅僅有錢是不行的……還得有關系才行。”

“嗯……這是一塊具有很高誘惑力的蛋糕，各大勢力早已經忍不住咽口水，想要第一個生吞了它……”海利加輕輕一笑，“帝國內部的勢力我恐怕沒有什麽能用的了……”

“這也不一定。”萊維提醒道，“的確，無論是改革派還是貴族派，似乎都已經容納不了你了……但是這不意味著帝國內部沒有別的投資方。”

“比如?”海利加挑了挑眉毛。

“比如那些伴隨著時代發展而來的新生代資本掌握者……用一個詞語概括的話，就是「財閥」。”萊維說道，“不管是勢力橫跨整個帝國的大型商會，還是國際知名的大企業……都屬於這一類。”

“我知道……但是我沒有敲門磚。即使是他們，恐怕也不會隨便允許一個新來的人動他們的蛋糕的。”海利加聳了聳肩，“不過這倒是個思路……至少比起貴族派和改革派這樣在政治立場上已經徹底站定了的人來說，和他們之間交往還是能留有余地的。

”“看來你已經想過了……我的話大概多余了吧。”萊維自嘲一笑，不以為意，“而且看起來，你接下來的目的地也是和此有關啊。”

“嗯……我接下來要去見見「黑月」。”海利加眼珠一轉，突發奇想，“唔，雖然這樣說可能有些突然……不過，你要不要來幫我撐個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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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您的到來……不過我沒想到您還帶了位……保鏢?”「黑月」貿易公司內部是裝潢布置非常東方化的木屋，無論是考究的各類書畫還是飄揚在空氣中的陣陣熏香都是如此——在這樣一間偽裝得很好的地下組織裡，從頭目到手下的員工，身上都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氣息——如果說魯巴徹的做法是高調而極具破壞性，通過行動本身來讓人起畏懼之心的話，那麽「黑月」則是行事低調的毒蛇，他們暗中行事，操控情報，頗具一種世外高人的感覺。

而在裝修還算明亮的社長辦公室內，一頭紫羅蘭中長發，笑容陰險的「黑月」克洛斯貝爾分部負責人曹·李，則是看著走進門中的海利加和萊維，半是認真半是調侃，“我還以為以傳說中您的身手來看，根本就不需要那樣做呢。”

“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啊……”海利加一邊輕聲歎道，一邊不等對方反應，就自顧自地坐在了那張桌子對面的凳子上，用目光上下打量著這位笑容危險的「黑月」社長，“謹慎一點總是沒錯的……況且昨夜您第二次派那位「銀」來送信的時候，我不就陷入熟睡，沒有察覺嗎?”

“您真是太謙虛了……”曹繼續維持著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能讓「銀」大人毫無辦法的存在還真是不多……而向您這樣的大人物，不願意隨便被打攪也自然是理所當然的了。我為昨夜的突兀拜訪陪個不是。”

“我?大人物?這可真是……”海利加忍不住笑出了聲，“先不提別的亂七八糟的東西……按理說，我可是很認真地消除了自己的存在感誒……很多明明是我做的事情，我也最終把功勞推給別人了。”

“那些細微的工作不會對您的風評有任何幫助的……我理解……不如我們換一種說法吧。事實上，現在的地下勢力……基本上很多人的眼睛都在看著您呢。”

“不是只有你們「黑月」一家找上來了嗎?”海利加平靜回答，“到目前為止。”

“啊呀……是這樣嗎?”曹驚訝道，“我還以為您和魯巴徹早就有所關聯了……畢竟……”

“——我和「殺戮之熊」，在「西風」效力的日子可以說是完全錯開了……我和他之間並沒有什麽人情，一定要說有的話，那就是在菲作為中間人的情況下，有那麽一點點吧……但這不足以讓我介入你們的地下爭鬥。一方面來說，克洛斯貝爾這個地方局勢混亂不堪，很多事情都無法看到未來走向，無論什麽時候，以何種方式進行投資，都存在被套牢的風險……這對於目前的我來說是不可承受的風險。其次……魯巴徹有哈魯特曼做靠山，已經幾乎完全滲透進入了這個城市，他們也不需要我來幫他們……不是嗎?”

“的確……這也和我們掌握的情報一致……如此，這第一個問題我似乎都不用問了呢。”曹這回露出了還算誠心的笑容，“那麽第二件事……既然「魯巴徹」目前算不上和您在同一條陣線上……可您和「特務支援科」的關系，似乎還算得上是融洽呀。”

“是啊……和黑手黨不同，他們是代表法律和正義的警察，是這座充滿腐敗氣息的城市真正的希望——即使微不足道。”海利加倒是不會隱瞞這一點，羅伊德已經提到，「支援科」已經和黑月扯上了關系，那他作為朋友也不介意再為他爭取一些底氣，“我和「風之劍聖」算是師兄弟，「搜查一科」目前也正用著我調查的情報。”言外之意，是警告「黑月」自己在這裡的分量。

“真嚴厲呢……不過可別誤會，我對於支援科的幼崽們能做到什麽程度也是非常期待呢。”曹的話中不知有幾分真心實意，不過海利加話裡有話的威脅和警告他倒是聽出來了，“從這一點上，給他們提供情報也是有這種考量在裡面吧。”

“真意外。”海利加嘲諷地說道，“偽裝成合法貿易公司的共和國黑手黨，竟然還充當起正義的夥伴了……”

“我們可沒有把自己想得那麽崇高……只是相比起「魯巴徹」那種野蠻而粗魯的破壞型的手法，我們更傾向於優雅而低調的行事。”曹說道，“誠然，像「魯巴徹」一樣，利用政治庇護，毫無顧忌地進行行動，當然能夠快速賺取大量資金和名氣……可「黑月」原本就有底蘊和在共和國根深蒂固的龐大實力，原本就比新生代的黑手黨「魯巴徹」高處數個等級……況且，克洛斯貝爾這座城市實在是太過特殊……即使是哈魯特曼那樣一棟高聳入雲的大廈，也隨時都有轟然倒塌的風險——從這層意義上來說，謹慎行事的話，似乎更加地符合我們的長遠發展。”

“明智的判斷……這倒是值得刮目相看了。”這一番話，確實讓海利加對黑月的印象有所改觀，不過這到底是推心置腹的實話，還是信口胡扯的客套話還有待證實，“如此說來，在知道我們彼此之間不是敵人之後，這次聯系的目的恐怕也就達到了吧。”

“是啊……不過一定要說的話，您是一個比我想象中更加通情達理的人，也是個更加值得……合作的對象。”

“是更加值得利用的對象吧?”海利加懶洋洋地說道，“啊，我倒是不在乎這類的措詞什麽的……不過你們應該不會是想讓我幫你們打架吧。你們已經有那位東方人街的神秘刺客了，不是麽?況且……你手下的這些所謂員工，一個個的也保有不錯的戰鬥能力吧。”

“是啊……但這也只是能夠維持在這克洛斯貝爾自保的力量罷了……”曹並沒有否認這一點，“按照我們總部的發展方針來看，時間對於克洛斯貝爾支部來說還是有點緊張呢……”

“該說你是大膽呢，還是……”曹的言下之意海利加算是明白了——在弄清自己不是敵人的事實後，這家夥居然就開始旁敲側擊，試圖拉攏自己，“我有點了解為什麽魯巴徹會把剛來沒多久的你們當成對手，認真備戰了。”

“魯巴徹雖強，但是那份傲慢和目中無人，注定了他們和我們有著本質上的差別——我們也一直堅信著，像那樣的行事方式注定無法在這座城市裡長久。”曹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反過來說，如同您這般，藏匿於暗處卻能夠掌握明面上流向的盟友，才是我們要極力爭取的。”

“我可沒有你說的那麽厲害。”海利加的情報準確，是因為他身邊有通過各種方法結交下的人脈關系，而且這種關系網覆蓋了幾乎所有能夠覆蓋到的渠道——從地下情報屋到網絡科技戰，從協會裡流傳的情報到暗地裡調查的舊聞;從親身歷險和親眼所見到和同伴們交流所得——這種多方位的全面覆蓋，才是他看起來如此精準地把控著消息的根本。

“不論如何，「魯巴徹」將不會再是這座城市暗地裡的主宰。”曹笑容陰險，“不久之後，將會有一件爆炸性的新聞出現——如果這件事情處理不好的話，「魯巴徹」將會遭受滅頂之災。海利加先生，您說，什麽樣的罪名，會讓哈魯特曼議長都不可能再利用自己的影響力對其施以援手呢?”

“……極其危險的顛覆性的罪名……比如針對其他國家或自治州的領導人進行的危險行為，或者是嚴重違反遊擊士協會和群教會的人權規定的……”海利加努力回想起教會的條條框框，“諸如這類的吧。”

“是啊……根據我們收集到的情報，在那場即將到來的「黑色拍賣會」上似乎藏著相當有趣的爆炸性事實。”

“是什麽?”

“至於具體的情況，就請您親自確認吧……給，您拿上這個。”曹從書桌中的抽屜裡摸出一張金色的薔薇卡片，正是傳說中拍賣會入場時需要檢查的東西，“當作是我們請您看戲的特等座席票……待到那一切都結束之後，再交由您定奪是否跟我們合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