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雨侵襲著倫敦街頭,雨水在特拉法加爾廣場蔓延,當水滴順著海軍上將霍雷肖?納爾遜的紀念銅像頭頂帽簷向下低落時,人們正撐著傘,匆匆經行而過。
嘩啦啦的水聲,穿梭在街角的道邊和牆簷,仿佛無形的幻影,又如同天上蒙蒙的霧氣,順著查令十字街奔湧著流向西敏市。
整座倫敦城都被陰雲和雨水籠罩了,人們仿佛習慣了這種生活,撐著傘躑躅在街頭,潮/shi的水氣侵入一棟棟住宅,爐火燃燒著,勉強驅散一絲寒涼。
閣樓的木板好像被水洗過,哈利趴在上面,褲子都被殷濕一大/pian,他縮著身子蜷在一個角落裡,背靠著幾個大箱子可以遮住他的身形,這裡位置不錯,旁邊是閣樓的小圓窗,恰好能看到外面的情況。
從到處都布滿的蜘蛛網來看,住在這裡的麻瓜已經很久沒有使用他們的閣樓了,所以這裡暫時成了哈利的藏身之地,哈利自問不像羅恩那樣害怕蜘蛛,但也覺不喜歡它們,好在當自己和普爾來到這兒以後,就沒有蜘蛛敢出現過,他依稀記得蛇似乎是蜘蛛的天敵,就如同禁林裡的阿拉戈克對蛇怪的懼怕一樣。
哈利抱著雙/tui,腦袋快要抵到天棚,屋頂傳來“噠、噠噠、噠噠、”有節奏的雨滴敲擊聲,一下下,清晰而明快,雖然身上未曾被雨水打濕,但這雨仿佛下入了哈利心中,從德思禮家逃出來的經歷,直到現在還讓他有種不真實感。
被霍格沃茨開除,魔法部一定還在追捕他,他們派出的職員被自己打暈,不用想,如果被他們捉到了,哈利一定難逃懲罰,他們會不會掰了他的魔杖?然後給他一個遺忘咒,讓他忘記迄今為止的所有關於那個魔法世界的記憶?
哈利縮了縮身子,他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但是又能做什麽?
羅恩和赫敏會在一個月以後回到霍格沃茨,繼續他們五年級的學習生涯,會參與魁地奇比賽、會為格蘭芬多歡呼加油,會去完成麥格教授、弗立維教授的作業、海格不知道又會搞來什麽新奇的生物,即便是斯內普那張討厭的臉,都在此時變得值得懷念起來。
哈利知道,這些正在離他遠去,腦海裡閃過鄧布利多的身影,但很快他又搖了搖頭,將笑意盈盈的老者從腦海中驅散,鄧布利多大概早就放棄他了,這麽長時間都對自己不聞不問,與其相信鄧布利多哈利更願意相信自己的教父。
小天狼星,想到這個名字,哈利眼神中的憂愁更濃了,他該去哪兒找他,雖然從暑假中,他們為數不多的隻言片語通信中,能夠了解,他來了倫敦,可倫敦這麽大,有這麽多房子,他住在其中的哪一所?
哈利不敢使用魔法,他生怕被魔法部追蹤到,即使是現在藏身的閣樓,也是趁人不注意,偷偷潛入的,更何況他從未忘記,伏地魔回來了,也許食死徒們現在同樣在追捕自己。
“砰——”一聲輕響傳來,閣樓裡揚起一陣煙塵,哈利把手探入懷中,握緊了魔杖,緊接著,閣樓的蓋板被掀開,一團黑影從下面鑽了上來。
“是你嗎——普爾——”哈利壓低嗓子,輕聲問道。
“放心吧,是我。”
在常人聽來很可能只是幾聲毒蛇的“嘶嘶”吐信聲,但哈利卻聽懂了這種語言,他是個蛇佬腔,接觸魔法世界五年,哈利生平第一次發現了自己這種天賦的作用。
“麻瓜們都出去了,快來吃吧,他們還真是擅長做這些東西——”蝮蛇普爾用尾巴卷著兩個盤子,哈利有時候很佩服它能做出這種不可思議的動作,
也多虧了它,在這幾天,哈利才沒有餓死。他從箱子後面竄出來,趴在閣樓的地板上,急急忙忙地接過蝮蛇用尾巴遞過來的盤子,裡面放著涼了的餡餅,但哈利卻一點兒也不嫌棄,抓起來,狼吞虎咽地大口吃了起來,他上一次進食還是在昨天早上,整整一天一夜過去,現在是第二天的中午,哈利懷疑他現在放開了吃,能吃下一頭牛。
“如果你能用魔法那就會方便的多——”
“唔……唔行……會為唔法部,夫現……(不行,會被魔法部發現。)”哈利嘴裡塞滿了餡餅,蝮蛇則直接將另一個盤子裡的一整塊兒雞腿吞下,盤成卷兒,靜靜地看著哈利。
“你這樣,該怎麽找到你的那個教父?”
哈利手裡的動作慢了一拍,輕輕放下餡餅,頹喪地坐下,向後靠在大箱子上,又是一陣灰塵飛揚,窗外的雨水打濕/le小圓窗,街道上偶爾駛過的汽車化作一道虛影,從小圓框一樣的窗戶上閃過,哈利鬱悶地望著場外,嘴巴無意識地咀嚼。
是啊,他接下來究竟要怎麽辦才好,沒有人告訴他,沒有人指引他,偌大的倫敦仿佛只剩下自己一個人,或許,或許還有普爾吧,哈利悶悶不樂的想著,他甚至不敢去想羅恩和赫敏,如果將自己和他們的境況相對比,哈利不敢保證他能控制自己的心態不崩潰掉。
他不明白,為什麽所有糟糕的事情,都要落到他的頭上,也許被伏地魔抓去都好過現在這樣老鼠一樣的生活。
“我想到一個地方,”
哈利用手撐著身子,往閣樓的窗邊滑了幾下,湊過去,樓下的車庫門開,是住在這裡的麻瓜們回來了,哈利甚至聽見了房子的女主人一進門就響起的呼喊聲
“見鬼的丹尼斯——”
哈利用手背蹭了蹭嘴角的髒汙,冰冷的餡餅下肚,卻意外溫暖了他的胃,遙望著窗外細雨,哈利喃喃地嘀咕著
“也許會有點幫助……”
“什麽地方?”普爾仿佛是累了一般,用尾巴把兩個盤子掃到一邊,舒舒服服地在閣樓潮/shi的地板上,盤成一團,懶洋洋地問道:
“能讓你用魔法?還是找到你的教父?”
“我不確定,”哈利把他的圓框眼鏡從某個陰暗角落找出來,隨手擦了擦重新架在鼻梁上,世界陡然變得清晰起來
“但總好過繼續藏在這裡……”
“噢?是哪兒?”
“對角巷——”哈利不確定地頓了頓,又補充道:“或者是——翻倒巷……”
哈利深感他不能繼續窩在這兒,他現在好像盲人一樣,對外面的情況兩眼一抹黑,魔法部是不是已經在通緝他?霍格沃茨是否已經將自己開除?他甚至好多天沒有看過一份預言家日報了。
他需要走出去,無論怎樣,至少重新獲得一點兒有用的情報。
如果說在這幾天裡,哈利明白了什麽的話,那就是他真正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他曾在最無助的某個夜晚,奢望著小天狼星,亦或者羅恩赫敏、甚至鄧布利多出現在自己面前,至少帶自己回去陋居,或者他們的家裡。
但他沒有等到回應,最後是在普爾的帶領下,偷偷潛入了這戶麻瓜家中,才不用在大雨滂沱的倫敦街頭,拖著一把爛掃帚淋雨。
“等今晚海德薇回來,我們就動身。”
哈利扭頭看了看另一邊大箱子後的空鳥籠,海德薇很早就被他放出去了,至少貓頭鷹還能靠它自己的本領捉些老鼠之類的東西吃,跟著自己可能就只有餓肚子了。
雨下了一整個白天,哈利窩在狹小的閣樓上,感覺大腦是空白的,這和最開始因為恐慌而緊張地沒辦法進行思考不同,現在他只是不知道該想些什麽,就像是經歷了一場長途跋涉之後,他也許隻想好好休息一番,而不願意再去思考什麽了。
閣樓並不隔音,他能聽見樓下麻瓜們走來走去的腳步聲,男女主人的臥房在二樓,哈利這段時間沒少聽他們抱怨,關於工作、關於生活、甚至是關於彼此,而今天,他們又要抱怨消失的餡餅、雞腿和盤子了。
“我打賭是有小偷來過了!”女主人的聲音氣勢洶洶,顯然三番四次地丟失飯菜,讓她盛怒難當。
“算了吧,哪個小偷會隻偷食物和盤子?”男人的聲音幽幽地傳來,他聽起來並沒有把這個當做一回事兒,“一定是布魯諾他們嘴饞,半夜裡悄悄起來偷吃了。”
“我問過布魯諾和羅伊,你知道的,我們的兒子不會撒謊,更何況天呐,他們才不過三歲,打開冰箱門對他們來說都費勁。”
“安心啦……家裡連個腳印都沒有……”
“也許我們該徹底清查一遍,一想到很有可能有小偷藏在這裡,我連覺都睡不好——”
“拜托我們家,怎麽可能藏得下別人了——”
哈利覺得自己的心陡然提到嗓子眼兒裡,下意識地握緊懷中的魔杖,手心好像外面的天氣一樣,濕透了。
“閣樓——!”女主人的聲音明顯壓低了,但她大概不知道自己的臥室和閣樓有多麽接近
“閣樓裡——我們已經好久沒用過了——”
“拜托,那裡可沒什麽地方,藏不下一個小偷,除非這個不存在的小偷是什麽小動物或者小孩子……”
哈利閉著眼睛,心裡不停地祈禱,不要上來——不要上來——我不想傷害你們——不要上來——求求你們了——
然而女主人顯然是想通了什麽,“不行,我們得看看,這太危險了,難以想象,如果有人藏在我的家裡——”
普爾慢慢轉過身子,這條蝮蛇緩緩地朝閣樓的小蓋板滑蹭過去,哈利輕輕把魔杖掏了出來。
“好了寶貝——我明天就去看,明天——好嗎——?”
“誒——你別——誒,說好了——那明天你可要去查看一下,我真的睡不著——”
“好了好了,知道了——”
接著是一陣讓哈利臉紅耳熱的響聲,但他卻意外地長舒了口氣,把魔杖揣回懷中,暫時用不到它了,但顯然這裡他已經沒法繼續呆下去了。
夜晚在無聲無息之中降臨,窗外仍舊下著雨,海德薇用嘴輕啄閣樓的小圓窗時,麻瓜一家正在樓下吃飯,哈利小心翼翼地打開窗戶,放海德薇進來,幾天下來,這隻白色的雪鴞不僅沒瘦下來,反而胖了幾分,看來倫敦的老鼠還是不少。
哈利仔細地用自己的衣服給海德薇擦了擦羽毛,又耐心地哄著它進了鳥籠,一切準備就緒,他似乎又要離開這裡了。
從覆蓋閣樓上大箱子的黑布上面,使勁兒撕下一塊兒來,哈利抖了抖,將它當成兜帽一樣,裹在頭上,雖然看起來不倫不類,但好歹延伸出來的黑布,能遮擋住自己的臉。
抓起被放在牆角很久的火弩箭,上面捆著的黑色行李箱也被一起拖拽過來,哈利貓著腰,在矮/xiao/逼仄的閣樓裡慢慢往前爬。
“我先把他們引開——”普爾沙啞著說了一聲,就用尾巴將閣樓的蓋板掀開,順著照出光的出口,滑了下去,哈利聽到
“咚”的一聲,知道是普爾掉下去了,他心裡有些擔心,萬一被這戶麻瓜發現了怎麽辦,萬一再引來魔法部的工作人員又該怎麽辦,萬一普爾被他們抓去了怎麽辦。
就在哈利心裡想著這些萬一的時候,樓下傳來了驚叫聲,哈利聽到了女人和小孩的尖叫
“天呐——有蛇!快,把布魯諾抱起來——!”
接著是一陣雞飛狗跳,有女人的聲音,也有男人的怒吼“快到客廳裡——快到客廳裡去——”
哈利左手提著海德薇的籠子,右手拖著火弩箭,從閣樓的洞口探出雙腳,這裡距離地面的距離並不遠,樓下的尖叫是最好的掩護,他奮力一躍,跳了下來,發出“砰”的一聲,但顯然沒有被下面驚慌的麻瓜們注意到。
二樓的盡頭是一扇足夠他鑽出去的窗戶,哈利跑過去,打開窗戶,屋外還在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街上的行人很少,幾戶人家亮著燈光,哈利跨在火弩箭上,心情有些莫名其妙,他有些迷茫,這就是自己想要的自由生活嗎?離開了德思禮家,好像過街老鼠一樣——
街上有一刹那沒有行人,容不得哈利多想,雙腳在二樓地板上一蹬,火弩箭竄出了窗戶,冷風和冷雨一下子撲在哈利臉上,他閉著眼到天上兜了個圈兒,借著夜色的掩護又重新飛回這棟房子的後院,普爾正在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