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了一些想法,你可以聽聽我說的對不對。”他順著思路說下去,“我隻簡要地說,就好像一切總有起源一樣,地球上的所有生命體,也有力量的源頭,無論是動物們,還是植物們,包括人類的麻瓜,以及巫師,都在地球上生存,也被包含在地球的生命之河裡。”
寧安曾經就有所疑惑,巫師為什麽可以通過咒語來釋放魔法,這些魔法有很多與麻瓜的學者們所研究的種種物理定律不相符合,甚至是相反的,這種魔法力量來自於哪兒,也一直是困擾寧安的問題。
他在這次學習盧恩文字,追尋奧丁這樣的傳說中的神明,或是強大巫師的過程中,也未曾放棄過思考。
雖然是巫師,但寧安在來到這個世界以前,是接受過正統的麻瓜科學教育的,別的不提,他對於能量守恆這一觀點,是持肯定概念的,他不相信世界上會有憑空出現的力量,巫師也好,麻瓜也好,力量一定會有源頭,麻瓜們通過科學機器產生能量,那麽巫師們的能量又從何而來呢?
在這位“地球女士”簡短的描述中,卻像是一下子給寧安打開了一扇天窗,照亮了他的思緒,讓他找到了一個解釋“巫師的力量也不是憑空而來的,是從河流裡借來的,不僅是巫師包括人類的機器,這些物質的能量,都來源於地球的能量之河。”
想到這裡,他看向面前的小人兒,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也能解釋眼下的狀況了。
米米爾帶他來到的空間應當是一處無限接近於這條看不見的地球能量之河的地方,甚至可能是河流的末尾,倒吊也許只是某種儀式,是一種讓他能夠溯流而上,到達源頭的方式。
自己在倒吊了不知多久之後,到達了河流的源頭,在這裡接觸到了地球最終層的存在,這位自稱地球女士的“人”。說人或許有點不準確,寧安不確定她究竟是不是生物,在他想來這樣根源的化身,不應當以生命的普通形式來類比的,具體為某種意志反而更加恰當一些。
“我該怎麽稱呼你?”想明白的寧安嚴肅了起來,盡管現在被倒吊著,但他暫時忽略了這些,他對這位“地球小姐”所說的一切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那似乎是一片未知的領域。
“嗯?”地球小姐愣了一下,“我沒有名字。”她理所當然地說道。
“你存在了這麽久,就沒想過給自己取個名字?我是說……如果你,你會去觀察下……界的話,我看到你變臉的時候的五官都是我存在世界的人類吧,我想這說明你應該是會注意……那個世界的。”寧安試圖解釋的清楚一些。
“我是經常觀察你,不過那也不是“下界”,可以想象成我的身體嘛,我只是看著身體罷了。”
寧安看了看對方嬌小的身體,皺皺眉頭,有種怪怪的感覺。
“另外,我並沒有存在很久。”扭動著身體,女孩似乎有些不安,“我是在你蘇醒之前不久誕生的……而且,上個意志的很多記憶也都遺失了,所以……”
上一個意志。
寧安想了想,他有些明白,為何面前這個自稱地球意志化身的家夥看起來,沒他想象中那麽成熟老練了,原來也不過就是個活了十幾年的小姑娘嘛,不過她真的有性別嗎?
“那你現在想一個吧,總沒有名字,我叫你也不方便。”寧安邊思考邊開了口。
“那就叫我0吧,它是從無到有的第一個數字,我是地球之源,這個名字很適合我。”女孩沒多想就說出了一個名字,不知道是不是早有準備。
“好的,零小姐。”寧安點點頭,稍微思索了一下,認真地接著問道:“按你的說法,如果你真的是地球的意志化身,我不知道,什麽能帶給你威脅,你又為什麽要求助於我?別告訴我是什麽環境保護之類的事情……”
“好,我一個一個回答你。”零點點頭,嚴肅的板著臉,並沒有被寧安最後的話逗笑,反而一本正經地說:
“環境保護也是很重要的事情,只不過並不是眼下最迫切的危機,況且不保護環境,毀滅的也是你們人類自己,對我沒什麽影響啦。”
她擺了擺手,不再談這個話題:“我先說為什麽求助於你吧,那是因為,除了你,恐怕沒有別人能到這裡了,你也明白一些吧?你是神明的輪回,在河流中的烙印更深,所以能夠到達這裡,凡人的意志是很難抵達源頭的。”
“是關於福金的嗎?奧丁肩膀上的烏鴉?”寧安總覺得抓到點什麽,但不究竟,他想再多問問。
零倒是很配合,不過語速變的比剛才快多了,仿佛怕寧安聽不懂聽不清一樣,恨不得把信息全都一股腦灌進他腦子裡。
“具體是哪一位我不清楚,不過你們人類的名字大同小異,你說的應該是對的吧,但這不重要,等你取回了這些記憶你自然會知道……重要的是,現在只有你能到這裡來,我只能對你說這些了。”
“其他的神明呢?地球上也有不同文化人類所記錄的神,如果說奧丁都存在的話,那麽應該也存在其他的神才合理啊?他們沒法到達根源嗎?”寧安不解的問道。
零拍了拍撐裙,臉色變得黯然,她歎了口氣,這是寧安到目前為止,看到女孩最沮喪的表情,她之前還一直試圖維持一副不動聲色的樣子,但在和寧安說了這麽多以後,漸漸放開了,看樣子是很久沒說話,憋壞了。
“沒有神了。”零看著寧安的雙眼說道。
“米米爾也不是?”
“那只是你們人類之間的契約,看守一處空間的守門人罷了,那裡和根源沒什麽聯系,一切與你本身的烙印以及那個儀式的關系更大,這裡的景色如果你看膩了的話,我可以給你變換一下。”
她說著,打了個響指,下一刻,周圍的野草與微風消失了,寧安回到了德姆斯特朗的校長辦公室,除了他仍被倒吊著,一切都沒什麽不同。
寧安沒空理這個,零說的是沒有神了,而不是只有你,這說明至少曾經還有其他神存在,明白了以後,他立刻追問道:“那些神去哪裡了?”
“也不能說是神吧。”零似乎有點為難,她對人類具體的一些名詞區分還是不太熟練,“只能算是很強大的人類吧,而且我殘存的來自上一代意志的記憶裡,這些家夥的名字也有很多,不過你姑且還是理解為比較厲害一點的人類,這樣比較方便。”
“方便?”
“嗯,方便我給你講說。”零看著寧安認真點了點頭,隨後不等寧安提問,接著說了下去:
“要回答你這個問題,我恐怕還是要先回答你最開始的問題,我有什麽需要你幫助的。”
說到這兒她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臉上閃過恐懼的表情,一刹那,寧安甚至有點不相信,什麽會讓這個之前一直裝老成,又漸漸變的話多,自稱是地球本身的家夥,感到恐懼?
“我要死了。”零簡短地說道,雙眼盯著寧安。
寧安沒有接話,認真的聽著,他知道對方還要說下去。
“不是因為環境破壞之類的事情……而是一些更可怕的,從物理層面上,毀掉我,甚至更深層次的……靈魂上,毀滅掉我的東西,我想這就是“死”吧。”
她露出一個難看又勉強的苦笑,而這略顯滑稽的表情並沒有讓寧安感到輕松,反而心開始不斷下沉,他聽著零繼續說道:
“不同於你們人類被困在地球上,相比之下,我的意志還是比較自由的,我可以一定程度上在宇宙中活動,按照一定的速度……你理解為精神上的宇宙航行就可以了。”
寧安點點頭,沒有插話。
“上一代地球意志,在一次宇宙旅行中……看到了……看到了可怕的事情。”
零打了個寒顫,這是短短的幾分鍾內,她第二次打冷顫了,寧安想安慰安慰她,但在對方的恐懼裡,感受到了幾分無力,對面的並不是真的巴掌大小,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兒,這是承載著無數生命,腳下大地的意志,什麽東西,能讓她感到害怕?
“那是一片荒涼的星海,有無數荒涼的行星,它們和我不同,沒有意志,就和這太陽系裡的其他星球一樣,終日無我的旋轉著,這樣的景象整個宇宙,到處都是……但是……就在那片星海裡,上一代看到了那個東西……”
“橢圓的行星……像是生了鏽一樣通體棕紅,上面布滿了山丘一般的球狀突起物……他停在那裡,毫無生氣,散發著讓人顫栗的、壓倒性的氣息……它突然開始移動,猶如翻滾的悶雷……有趣吧,星球怎麽會移動?”
寧安一點兒都不覺得有趣,他從肩膀開始一直到尾椎骨突然麻了一下,隨即抖了一抖,盡管並不冷,但從零說的故事裡,感受到了一股刺入骨髓的寒意,一顆……會移動的行星?
零還沒有說完,“是啊,行星不會移動,行星的表面也不會隨意開裂,更不會散開幾千英裡,露出地表下蒼白泛光的物質……那……可怕的東西……”
“那是什麽?”寧安看著零捂住了眼睛,仿佛暫停了片刻回憶一般,但很快她就整理好情緒,繼續說道:
“那是舌頭。”
“舌頭?”
“是的,從開裂的地表下,伸出的舌頭……”
“他做了什麽?”寧安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他想或許自己寧願去和伏地魔決鬥,也不願聽下去了,但零很快就回答了。
“他用舌頭,隨意舔shi起距離最近的一顆恆星……就像,貓在舔nong線球……”零盡量連貫地說出來,可寧安聽出了被她強行壓製的害怕。
“他玩了一陣,就用舌頭一卷,把……把整個行星給……吞下去了……”
寧安默然無語,不知該說什麽好,他此刻情願自己是個麻瓜,也不必倒吊在這裡,聽這些荒誕離奇,讓人難以相信的可怖怪談了。
“然後是下一顆……同樣吞下去……就在那時候,他的地表上,又裂開了一條更長的地縫……那是一雙眼睛……可怕的眼睛……掃過了,掃過了,我……”
寧安知道她說的是上一代地球意志留存下來的記憶碎片,但誰能保證當零回憶的時候,不是一種親身經歷的過程呢。
他莫名的想拍拍對方,說些什麽來安慰這個有些受驚的地球。
但他沉默了,沒有說話,只是沉默著。
過了片刻,寧安開口,打破了沉默,他問道:
“你怎麽能確定,那個……東西……會對地球產生威脅呢,那是發生在多遠之外的事情?”
“因為……產生了聯系。 ”零遲疑著說道:“從那次以後,地球與那個東西產生了某種聯系……即使隔著很遠很遠,幾十萬光年以上的距離……這種聯系依然存在。”
“何以見得?”寧安感到心裡沉甸甸的,幾十萬光年以上,那“東西”甚至都不在銀河系內。
“你知道地球上的生命,死後會去哪兒嗎?”零突然盯著寧安,問道。
寧安一窒,他猛然想到了帷幕彼岸,想到了黑色海洋上的城堡,想到了山達克。
“冥界?”他試探著回答。
“從前是這樣。”零幽幽地歎了口氣,“但從那以後……就不是了。”
寧安覺得脖子發緊,他想到了卡莉朵拉,想到自己的復活儀式,為何沒有成功,零是在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之前蘇醒的,而上一代一定是在更久之前,目睹了那個“東西”,如果在那以後地球的冥界就不在了,那麽,死者的靈魂都去了哪?卡莉又在哪裡?帷幕彼岸後面的,又究竟是什麽?
“那他們去哪了?”他有些急切的問道。
零深深地看了寧安一眼,停頓了幾秒,然後緩慢地輕聲說:“另一處空間,與冥界的時空以某種類似蟲洞一樣的方式相連的時空我想是那個“東西”……那個“行星”的表面。
寧安的心朝著谷底急速下墜,這真是最糟糕的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