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怕死的,耿仲明自然也不例外。
事實證明,相對於李應元的反應遲鈍,耿仲明還是個聰明人。他知道今日在這大廳之中,那些原本的落難士兵其實都是殺手死士,一旦他敢說半個不字,蘇白衣肯定會第一時間讓人將他剁成肉泥。
所以,他選擇用最為乾脆利落的方式向蘇白衣表達自己投誠的誠意。
殺了李應元,相當於是直接得罪了“大元帥”李九成,也就是說他耿仲明自斷退路,往後只能踏踏實實跟著朝廷跟著他蘇白衣混了。
李應元無聲無息的倒下,左右侍衛有二三人想要暴起傷人,被蘇白衣帶來的錦衣衛乾淨利索的處理掉,然後,整個大廳中死寂起來,落針可聞。
蘇白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目光落在耿仲明身上。
這是個歷史上鼎鼎大名的家夥,投降滿洲韃子並且在皇太極稱帝的時候被封為懷順王,順治六年該封為靖南王。有如此成就,在韃子陣營中都殺出了一片天的存在,自然不是個唯唯諾諾的懦夫,更非一無是處的人。
用後世的觀點看,這是個人才。聰明,睿智,殺伐果斷,而且從另一個角度來說,耿仲明還是個異常陰險的人。
招降這麽一個人,時時刻刻都要留著小心。
但蘇白衣卻不害怕,因為從另一個角度來考慮,耿仲明之前反了朝廷,今日又反了李九成,天下之大可以容身之處卻不多了。
“從今往後,收起你的小聰明,老老實實腳踏實地,還不失為國之棟梁!”蘇白衣大修一甩然後坐回到座位上:“大廳中發生的事,今夜就會傳遍整個登州府,一旦你殺李應元的事情敗露,立即就會有人將消息傳給李九成,你可想好怎麽應付?”
“沒有別的辦法,自然是斬草除根!”耿仲明道:“蘇大人,李九成絕非善類,當初吳橋嘩變就是他煽動而起,可謂罪魁禍首。”
“對,不錯!”蘇白衣攤了攤手:“然則如何?”
“這個!”耿仲明稍作思考,道:“登州軍士主力都在李九成手中,此刻正在攻打萊州城。不若屬下帶人去萊州,以援助之名接近李九成,可誘殺之!”
“這個不急!”蘇白衣擺擺手:“現在要做三件事。”
“屬下聽命!”
耿仲明、毛承祿都站起來朝他拱手。
“第一,將耿仲明殺死叛將李應元的消息擴散出去,最好讓整個城池的士兵都知曉,李家父子的親信自然會趁機鬧事,便可一舉滅之。”
“是!”耿仲明拱手。
“第二,將你和孔有德手底下的親信之人聚攏在一起,讓他們知曉發生了什麽,並明確告訴他朝廷已經赦免所有人反叛之罪。”
“是!”
“第三,將關在牢獄中的原登州一眾官員帶來見我,本官需靠他們安撫登州百姓。去辦吧,給你兩個時辰的時間。”
錦衣衛將大門打開,先前不少下人慌慌張張的離去,耿仲明拿刀子將李應元的頭顱割掉,抓著頭髮出了門。
耿仲明自然不是夯貨,他在登州府根基深厚,先是名親信官兵將城門封死,然後在城中將李應元的頭顱掛起來,集合所有的士兵,並且指著李應元的頭顱道:“兄弟們,當初在吳橋嘩變著實是因為王家欺人太甚,加上李九成父子二人攛掇,讓咱們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去為他父子二人掙前程,李九成欺人太甚。”
頓了頓,看集合起來的士兵沒有太大反應,又道:“朝廷三番五次招撫我等,李家父子私自隱瞞朝廷詔書,意圖讓咱們繼續為他李家江山賣命,今日欽差大人親至我耿仲明才知道被李應元父子欺騙,所以便殺了這廝,重新歸順朝廷。
欽差大人說了,只要歸順了朝廷,咱們還是朝廷的兵,還是大明的軍隊,之前一應罪過盡數赦免。”
下面的士兵蠢蠢欲動,開始哄哄的議論起來。
畢竟跟著人造反和跟著朝廷吃飯相比之下,大部分人還是願意跟朝廷的。
不過那只是大部分人,還有一小部分人有意見。
參將黃大花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手拿著長槍對耿仲明一指,罵道:“狗賊,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黃大花本事不大,然而卻是李應元的舅舅,所以在看到李應元頭顱的時候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出門去報信,可惜城門北關,城頭巡視的都是耿仲明的親兵他無法混出去,只能魚死網破做最後一擊。
“兄弟們,上!”
黃大花一揮手,他身後四五十名士兵同時一擁而上,朝台上的耿仲明過去。
耿仲明僅僅只是冷笑一句,一揮手身後突然湧出來二百多人,個個都是他的親信:“早等著你了,老子就知道你黃大花會作亂。”
“我作亂,咱倆到底誰是亂賊?”黃大花想要退走可惜後路已經被封死了。只能咬著牙上,手中一杆槍舞作一團風,可惜中看不中用,沒過三分鍾便被耿仲明的人馬拿下。
“殺了,李應元叛黨全部殺掉!”耿仲明一揮手,四十多人全部成了刀下鬼魂。
“還有誰不服?”耿仲明看著眾人,終於再沒有人說話,大聲喊道:“韓單!”
“屬下在!”一個衣甲鮮明的漢子抱手走出來。
“季思明、韓殿祥、宋呂丹、陳鵬,皆是李應元亂黨,你率領親兵將這些人全部捉拿下獄,等欽差大人審問,若有反抗就地格殺勿論。”
“是!”韓單領著一幫人匆匆離去。
耿仲明又大聲道:“所有人,校場集合,欽差大人有話要說!”
整個登州城如同被偷襲了一般除了少量在城頭巡邏的親兵之外,其余二千人都集中在了校場之上。
蘇白衣在四十名錦衣衛的簇擁之下來到校場,看著兩側燃燒的火把和中間黑壓壓的一片人,一揮手上了最高處,清了清嗓子道:“各位,那個啥,同志們……兄弟們,你們好!”
話音未落,“嗖嗖嗖!”
三聲,三道利箭破空,從校場角落裡射來。
蘇白衣聽到聲音暗道不好,旁邊的石電足下一點,身子輕飄飄的竄起,大袖一擺將空中的三枚利箭打落在地。
四十名錦衣衛突然同時拔出腰間佩刀,一個個精神抖擻的盯著前方看。耿仲明和毛承祿二人一前一後護著蘇白衣,並且一邊擦汗一邊解釋道:“蘇大人,都是屬下的錯。”
耿仲明話音未落,下面便聽到幾聲慘叫,一人大呼耿仲明的名字,罵道:“長身黑臉賊耿仲明,大元帥錯看了你。”
話音剛落又傳來幾聲慘叫,原來是後面的士兵自發的將射冷箭的三人止住,打斷了胳膊和腿上的骨頭。
蘇白衣自然不會閑著蛋疼沒事跑到校場上來接受暗殺,他之所以過來,是想要以朝廷的名義向士兵傳達信譽,順便提高點士兵對於朝廷的忠誠度。
士兵提升忠誠度的方法有很多,可目前蘇白衣只有一個法子可以使用,那就是:發錢。
“兄弟們!”蘇白衣撥開面前的耿仲明,道:“我是朝廷派來的欽差大人,你們的事情我已經知曉,朝廷和陛下也已經知曉。朝廷的意思,赦免你們所有的罪過,只要從今天開始重新歸順朝廷,就一樣是我大明朝的好戰士。
除此之外,為了表達朝廷的誠意,願意重新歸順朝廷的士兵,每人發白銀十兩,廢話不多說,都過來吧,領銀子!”
蘇白衣一聲令下,錦衣衛將一箱箱的白銀抬上來,看著士氣瞬間高漲的士兵,蘇白衣的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微笑。
銀子買不來忠誠,卻可能買來短時間內的效忠。
當然了,銀子是毛承祿的,不用他蘇白衣出。
“走吧,還有好多事情要處理!”
蘇白衣一擺手,將耿仲明和一臉肉痛眼睛盯著銀子看的毛承祿,將二人從校場喊走。
重新來到之前的大廳,大廳地板上的血漬已經被擦拭的乾乾淨淨。
“都坐吧!”蘇白衣首先坐下,後面緊跟著他的石電就站在旁邊,耿仲明和毛承祿二人也依次坐了下來。
“擒獲的原登萊之地官員都放了吧?”
“都放了!”耿仲明道:“三十四人,全部放了,都在巡撫衙門後面的閣樓裡。”
“好, 等會再見他們!”蘇白衣從懷裡拿出一封剛剛寫好的奏疏往桌子上一丟,道:“二位看看,這是蘇某人寫給陛下的奏疏。”
“是!”
耿仲明忙不迭的打開,匆匆瞟了幾眼,臉色頓時有了血氣,越看越是滿意,又笑著遞給毛承祿。
毛承祿看過之後同樣也很滿意,還朝蘇白衣行禮:“多謝蘇子。”
“此次能兵不血刃拿下登州,確實是二位之功,蘇某人也並非虛言,但功過兩相抵,升官發財是不可能了,可同樣,身家性命算是保住了,既然二位沒有意見,蘇某這就讓錦衣衛快馬送回京師。”
“多謝蘇大人!”
“蘇大人就是我耿仲明的再生父母。”
“行了!”蘇白衣打斷了耿仲明的馬屁,很是鄭重的道:“李九成和孔有德手中尚有三萬兵馬,登州歸順朝廷這事滿不了多久,所以咱們必須要在李九成得到消息之前下手,奪其兵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