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惠聽了蘇白衣的話,臉色突然蒼白起來。
他之前已經猜測到了,在看到火車的時候更加的明白,肯定是“以火燒水,蒸水成氣”然後依靠大氣的力量推動火車運行。
既然水火之力能夠推動火車在鐵軌上飛速行駛,那麽推動輪船在海上行駛應該也是能實現了。
他稍微往深裡想了想:如果這大船上用水火之力驅動,就可以不用風帆,不用風帆的話,無論順風逆風,都可以如履平地,那麽航海的速度又會提高多少?
若是如此的話,那船該能造成多大呢?
那自己的造船廠……
不能想啊,越想越害怕。
再次抬起頭看到蘇白衣平靜的目光,他突然明白之前蘇白衣為何會耐心的給他講穆家織布的故事了。知道現在他才明白:人家真的不是以勢壓人,而是在告訴他,你和我合作吧,合作還能兩利,如果不合作的話,一旦我生產大船,你就可以去死了。
“答應,既然蘇大人如此栽培,小人再不識時務的話,未免有眼無珠。”康惠呵呵一笑,將手中已經灑了小半的茶水放在桌子上,拱手道:“此恩此情,河洛康家沒齒不忘!”
“好啊,有康先生相助,必定會一帆風順!”蘇白衣握著他的手,心裡也很高興。
鐵路募資的事情解決了,造船合作的事情也解決了。
剩下的,就是在家等著收錢吧。
蘇白衣優哉遊哉的在書房隔壁的暖閣中小憩一會,等中午的時候再出來,東園中的人已經基本上走完了。
和四個美女一陣嘰嘰喳喳的吃了一頓喜慶的飯,在蘇煙左一句“一千八百萬能買多少饅頭?”右一句“一千八百萬銀子能買多少房子?”的問話中,蘇白衣弱弱的逃走,心裡內牛滿面。
錢夠了!
銀子有了!
鐵軌已經再生產了!
萬事俱備,那也就是說鐵路可以開始修築了。
中午吃過飯沒有休息,讓李鎖將楚侖極其帶領的一眾學生都來到指揮部的大會議室中。蘇白衣從系統中購買了全套的隴海鐵路圖紙放在桌子上,一點點的觀看。
整條隴海鐵路來說,按照清末修建的原軌跡走的話,大概是一千零五十公裡。
蘇白衣大概想了想,這一千零五十公裡大約可以分成三段:一段海州到歸德府;二段歸德府到洛陽;三段洛陽到西安府。
其中,海州到歸德府長度大約是三百五十公裡;歸德府到洛陽段也是三百五十公裡左右,而洛陽段到西安府稍微少一點點,大約也是三百五十公裡。
蘇白衣翻開第一段圖紙,仔細的看了又看。
一段海州到歸德府,基本上都是平原,中間沒有任何山地,只是偶爾會遇到一些小型的河流,寬度大約都在一百米之內。
換句話說,一段內只有路基和橋梁,沒有隧道。
路基不用說了,盡量就地平整之後,就在平地上對方石子鋪築鐵路,真是遇到鄉間小路的時候才將路基填築高一些,留下足夠的空間給當地人修築地下通道過人過車。其次就是橋梁。
修橋稍微複雜一些。
可現在有鋼筋和混凝土,在小河流上修建橋梁就簡單多了,常用的法子就是先堵住一半河流修橋,等這一半修好之後,放開水流再堵住另外一半,然後整個橋梁就修好了。
只要不碰到長江、黃河、淮河這種寬度超過數百米的大河,用這個半疏半堵的法子修橋是最快捷的。
二段歸德府到洛陽,這一段大部分地區都是平原,只有過了鄭縣(鄭州)後從鞏縣到洛陽這段區間內,因為嵩山余脈的緣故有些小型的山包,鐵路修建的時候就不是那麽平直了。
蘇白衣發現,這清末民初的隴海鐵路線根本就不像現代修路那樣遇山開山,遇水架橋;這條隴海線選線的時候遵循一個原則:避讓。
看到山就避開,看到水也盡量避開。
能不修橋的堅決不修橋,能不開山修隧道的堅決不修隧道。於是從鞏縣到洛陽的這段隴海鐵路就像是盤山公路一般,彎彎曲曲的繞山行走。
不過這樣關系也不大。
畢竟蘇白衣修築的這條鐵路不會跑太快,最多四十公裡頂天了,鐵路的線形稍微有些不平直也無傷大雅。
二段鐵路的線形繞來繞去,但還不能將所有的小山包都讓開,在鞏縣到洛陽的這段鐵路上,有兩條隧道。不過都不是很長,在三百米左右。
蘇白衣將二段鐵路的平面圖紙一冊冊的整理好然後放好。順手拿起了三段鐵路的平面位置圖紙觀看。
三冊有些傷心。
從洛陽往西開始,過了三門峽之後,河南陝西兩省地界交接處,是太行山余脈。這裡的山山勢比較平緩,山頭也不是很高,但是多啊。
於是清末民初規劃的這條鐵路又開始了它的蛇形大fa。
說實話,蘇白衣剛剛看到時候,內心深處充滿了鄙視:這也叫鐵路?修得彎彎曲曲,這要多費多少人工,這要多繞多少路呢?
這種鐵路注定一輩子也不可能提速到八十公裡每小時以上吧!
看著,笑著,笑著,鄙視著!
清末的人,還是太弱了啊!
咦?
不對!
蘇白衣的臉上瞬間狐疑起來。
這隴海鐵路線,從洛陽開始就沿著洛水北岸走,一路從洛陽向西蜿蜒曲折的延伸,從洛陽到新安,從新安道義馬,從義馬到觀影堂鎮,而後便入了三門峽。
可不對啊!
洛水呢?
什麽時候過的洛水?
這鐵路從鄭縣一直到三門峽,不可能不過洛水啊?
可如果過了洛水我怎麽沒有任何印象呢?
因為洛水太寬了,不說最寬闊,一般的地方也有四五百米寬吧,即便是稍微狹窄一些的地方,應該也有三百米以上。
在清末的時候想要建造這麽大一坐橋梁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可如果不穿過洛水,怎麽從鄭縣到達洛陽呢?
三段一大摞平面圖紙翻遍,他也沒找到答案。
蘇白衣臉色凝重的開始逆向尋找,從洛陽往前翻,一冊一冊,也不知道翻了幾冊,當看到鞏縣西側一條小小的過河小橋之時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找到了,這就是洛水!
隴海鐵路從鄭州到洛陽,本來直接從鞏縣南部走一路向西就可以直達洛陽,不但線形優美而且會省下來不少時間,可為何偏偏要稍微往北繞一下走鞏縣?
原來如此!
只有在鞏縣這個地方,才能完美的穿過洛水然後使整條鐵路過度到洛水北岸,否則必然要過數百米寬的大河!
真是煞費苦心的設計啊。
蘇白衣深吸一口氣,帶著不同的心境再次將目光落在隴海鐵路的設計線上來,這次看到的不是鄙夷,不是嘲諷,而是震驚。
清末的這條老隴海,在那個沒有技術造大橋、鑿大隧道的年代,在那個沒有航拍所有地形全靠人力尋找的年代,它卻依靠巧妙的設計,在鞏縣以西完美的穿過洛水,然後過了洛陽之後向西盤旋延綿,磁澗鎮、新安縣、義馬、澠池、觀音堂,一路穿山奪澗,如同萬山叢中的一條小徑,一路匍匐前行,他完美的避開了洛水,小心翼翼的接近黃河,和這條中華大地上的母親河並肩前行,從茫茫太行余脈間繞出了一條生命之線。
它或許繞了許多路,或許不符合現在的設計標準,但它以最簡單最理想的方式超越了最不可能的技術條件,直通東西,貫連豫陝。
出了河南,依舊是艱難的匍匐前行,越過潼關、穿越華陰、逼近渭南,最後終於收線於西安府。
蘇白衣的眼神變了,他看到的不是幼稚和可笑,是讓人尊敬的孜孜以求的大匠精神。
因為就是這個選址,就是這條線,直到多年後的新世紀,鄭西高鐵還在沿用。
蘇白衣深吸一口氣,默默的朝那個時候的設計這條道路的大匠致敬。 不管你是法國人、比利時人、還是中國人?
“真是幸運啊!”蘇白衣歎了一口氣:“如果不是這條老隴海,想要在黃河與洛水之間的太行、嵩山兩大名山中穿過,真不知要修幾座大橋,開幾條隧道!”
蘇白衣默默的將三段平面圖合上,然後一冊冊的整理好放在一起,陷入了沉思中。
即便這麽高明的設計手段,即便是繞了這麽多路,老隴海仍舊不能避開所有的山包,隧道還是要開。
總共需要開鑿大約八條隧道。
這是始料未及的事情。
不過好消息是,都是極短的隧道,最長的也不過三百多米。
“清末能開出來,我就不信我開不出來!”蘇白衣拍了拍桌子,自信滿滿。
大不了,拖兩年工期而已。
正在這個時候,楚侖、黃恆帶著三十多個面容黝黑的學子從外面進來,行過禮之後各自站在會議桌的周圍,滿臉崇拜恭敬的看著蘇白衣。
這些學子,應該是整個榆院最專業的測量工程師了,不但之前榆院的規劃和建設,包括後來的玻璃作坊、紡織廠、江邊的鐵匠鋪、鋼鐵作坊,還有正在進行建築的鋼鐵生產大車間,全都是他們搞的測量定位。
但那些,都是小打小鬧。
真正的測量,還在隴海鐵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