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佑笑了,說道:“別用這種表情看著我,既然跟你提,自然就是有了辦法,馬的事兒不用你們操心,我來想辦法就是,車也簡單,格物所就能造,準保又結實又耐用跑的還快。不過,這些都不能白給,得算我入的股份,而且,因為你們只是出人力,所以控股權得在我手上。”
“什麽是控股權?”夜向北不解的問道。
“簡單點解釋,就是一些重大事宜必須通過我的首肯才能決定。”張佑十分嚴肅的說道。
夜向北說道:“那不用說,當然是你說了算,沒有你咱們也乾不了這麽大的營生嘛。”
“很好,等著回金陵吧,回去之後,我擬一份文書,你和你兄弟商量一下,雙方簽訂之後就開始著手乾。”
夜向北點頭答應,事情就算定了下來。
天擦黑的時候門外來了好幾抬轎子,正是沈士德來接張佑他們。
“沈兄稍等片刻。”張佑笑著對沈士德說道,說著起身徑直去了鄰院兒,也不敲門,直接推門而入,對正趴在桌子上奮筆疾書的徐渭說道:“走吧老徐,帶你吃飯去。”
室內光線已經十分昏暗,徐渭的頭都快扎到桌子上了,聞言頭都沒抬:“不去!”
不會是不敢吧?
張佑本想激他一句來著,忽的想起此公根本就是油鹽不進,頓時將話咽回了肚子,直接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架了起來,嘴裡不停:“由不得你不去,抬也得把你抬去。”
“小曲桑,放開老子,沒你這麽不講理的……”
“罵也沒用,我就這麽不講理,有本事你弄死我啊。”張佑笑著打斷徐渭,示意跟過來的劉向東和莫日根:“你倆過來幫忙,今天抬也得把徐先生抬去吃飯,”又對旁邊瞠目結舌的沈士德道:“怎麽沈兄,我可是自作主張了,你不會見怪吧?”
“青藤先生是咱們請都請不動的大才子,沈某怎麽會見怪呢,就只是大人這請人的方式……有點另類啊。”沈士德苦笑道,他還從來沒見過這麽請人吃飯的呢。
徐渭不掙扎了,斜了沈士德一眼,陰陽怪氣的說道:“原來老子是你們請都請不動的大才子啊?不是強拆老子房的時候啦?”
沈士德赫然低頭作揖:“青藤先生您別說了,總之都是沈某的不是,您大人有大量,就別跟我一般見識啦。這不張大人說了嘛,要給您重蓋一處房子,您自己挑,只要您稀罕的地方,不管花多大代價,沈某一定給您弄來。”
“喲呵,小張大人為了老子還真舍得下本錢啊?”徐渭揶揄的對張佑說道。
張佑毫不臉紅,笑道:“這點小錢兒我還是拿的出的,看看你這兒家徒四壁的,好歹也是大才子的家呢,說出去你不嫌丟人我都嫌丟人。”
“呸,怎麽丟人了?你說說,怎麽丟人了?”徐渭不悅的說道。
張佑卻已邁步下了台階,邊走邊道:“懶得跟你抬杠,走走走,肚子都快餓壞了。”
“松開老子,老子會走。”徐渭用力掙了兩下,劉向東和莫日根一聽這話頓時放手,他果然沒有食言,跟在張佑屁*股後邊出了門,嘴裡兀自嘀咕著,一口的吳儂軟語,也聽不懂說的什麽,反正應該不是什麽好話。
張佑才不管他罵什麽,能把他請動就是好的開始,反正罵兩句又不痛不癢,所以他根本就不在乎,一路出了大門兒,徑直就上了轎子。
沈府在山陰縣城北,大門上掛著個牌匾,氣死風燈下瞧的清楚,乃是“沈園”二字,銀鉤鐵畫,十分雄奇,應該是大家所為。
一名錦服老者遠遠的迎下台階,
不必介紹,張佑也能猜到對方的身份,忙緊走幾步迎了上去:“沈老爺親迎,實在是讓張某愧不敢當啊!”沈芳哈哈哈一笑,顯得十分爽朗:“大人親至寒舍,實在是讓寒舍蓬蓽生輝,小老兒如此都有些失禮了,實在該親自去請大人才是。”
“得得得,再客氣起來可就沒完了,咱來誰也別跟誰客氣,就算合作不成功,也能交個朋友嘛。”
“就是這麽個禮兒。”沈芳點頭稱是,心說難怪兒子回來對這位張大人評價頗高,就衝這幾句話,已經足見端倪了。
說話間眾人已經全部下轎,張佑急忙給沈芳介紹,沈芳一一見禮,輪到徐渭時卻笑了:“張大人果然面子大,想不到居然把文長老兄也請來了,拆房的事兒士德跟我說了,都是士珍那個臭小子自作主張,我已經懲罰過他了,你要還不解氣,待會兒把他找來……”
“算了吧,沒工夫跟那種人置氣。”徐渭打斷沈芳,邁步向內走去:“不是請客嘛?趕緊的吧,好幾天沒吃過一頓飽飯了。”
沈芳呵呵一笑,也不以為異,一邊吩咐沈士德頭前帶路,一邊又和最後邊的劉向東莫日根和沈士吉打過招呼,這才和張佑一道向內走去。
“‘沈園’二字筆力不俗,不知是哪位名家手筆啊?”一邊往裡走,張佑一邊沒話找話。
沈芳衝徐渭背影努努嘴:“還能是誰,咱們的大才子唄,還是二十多年前寫的呢,重刻了好幾回了。”
張佑恍然:“原來是文長公啊,那就難怪了。”
徐渭肯定聽的到兩人的對話,卻連頭都不回,自然更沒插言,只是一味的向內疾走,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樣子,一點兒都不像上了歲數的老頭兒。
“這老頭兒,”張佑苦笑一聲,也加快了速度。
沈園的佔地很廣,大晚上的也瞧不出什麽風景,張佑只知道走了起碼不下半柱香的功夫,假山池塘的過了無數,這才來到一處燈火通明的小樓。
宴會的地點在樓下的大廳,數十隻蠟燭將整個大廳照的金碧輝煌,入目便是巨大的紅木圓桌,上邊一個巨大的轉盤,盤面居然是通體透明的玻璃製成,在這年頭可是稀罕物。
桌旁坐的有人,是位上了歲數的乾瘦老頭兒,瞧著並不如何出奇,見眾人進門居然並不起身相迎,張佑頓時好奇起他的身份來,心說小小的山陰縣城,怎麽還有人如此不給自己面子?
前邊徐渭卻已經徑直走到了那老者近前,驚喜的道:“鳳州公?你怎麽也在?”
鳳州公?哪個鳳州公?能讓徐渭如此折節之人可不多,張佑心念電轉,腦海突然冒出了一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