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嗎?太傅大人怕是要不成了,昏迷不醒,都好幾天了。”
“你知道個屁,有明威伯在,就算閻王爺給太傅大人下了駕帖,明威伯也能給他撕嘍……”
“胡說八道什麽?明威伯要在感情好了,可他不是失蹤了嗎?”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人家明威伯早就平安無事的回來了。”
“不可能,我大姑家的姑爺的表妹就在明威伯府當差,要是明威伯回來,我早就知道了。”
……
紙裡包不住火,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這樣的議論開始在大街小巷流傳,如同長著翅膀一般,很快就傳遍了京城。
距離張居正被氣倒已經整整四天了,這幾日裡,張佑衣不解帶,晝夜伺候在他身旁,整個人足足瘦了一圈兒。
他的付出並沒有白費,張居正已經蘇醒了過來,只是不可避免的留下了後遺症,嘴斜眼歪不說,半邊身子也完全不聽使喚。
這已經很不錯了,如果換成別的醫生,此刻他的屍體早就已經涼透了。
“你三哥呢?”一邊喝藥,他一邊問張若萱。他的聲音含糊不清,好像嘴裡含著什麽東西似的。
張若萱也瘦了,眼窩深深的陷了進去,眼睛裡布滿了血絲。
看了一眼旁邊靠在椅背上發出輕微鼾聲的張佑,視線當中充滿了感激。
“還沒回來呢……女兒說句不當講的,三哥真的被您慣壞了,嫉妒心太強,也太自私,當初您醒過來,根本就不該放他。”
張若萱說道,這樣的話,平時她是不敢對張居正說的,這次實在也是被張懋修氣壞了,加上張居正鬼門關走了一遭,太傅大人的威嚴早已消失殆盡,如今看起來,不過就是個風燭殘年的老頭吧。
張居正並沒有生氣,只是長長的歎了口氣,有些落寞的說道:“你說的為父都清楚,其實你三哥本質不壞,人又聰明,為父實際上是對他寄予厚望的……為父確實太縱容他了,他母親去的早,為父是生恐他受委屈啊!”
“子誠兄曾告訴孩兒,越是嬌縱的孩子,越沒有感恩之心,因為他們被寵慣了,認為一切都理所當然,所有人就該都對他們好,一旦有哪點不合他們的心意,他們就受不了……”
“是啊……不提他了,這幾天辛苦你跟子誠了……為父沒想到劉戡之是那種人,讓你受委屈了……”
“父親,女兒……”
張居正吃力的搖了搖頭:“不用說了,為父對你有愧,總覺得你是女兒身,遲早也是別人家的人,對你關心太少了……這幾天為父睡不著就總是在想,我這一生,究竟是成功還是失敗呢?六個兒子,一個比一個不爭氣,就一個女兒,平日裡不怎麽重視,關鍵時刻反倒能挺身而出……”
說到這裡,張居正喘了口氣,神情十分迷茫,他覺得自己這一生實在是失敗透頂,辛苦操勞了一輩子,居然連一個自己百年後,可以挑起張家重擔的人都沒培養出來。
“這不是還有子誠兄麽?”張若萱鼓起勇氣說道:“他不也是您的骨肉嗎?為什麽不找個合適的時機,將他光明正大的寫進族譜呢?”
“你以為為父不想嗎?他……為父做不了主啊,”張居正沉默了一下,苦笑一聲,掃了一眼仍舊沉睡的張佑:“你覺得,他願意認我這個父親嗎?”
張若萱沒有聽出張居正隱晦的意思,還以為他是怕張佑拒絕,忙道:“這點您別擔心,找機會女兒跟子誠兄說,我覺得,他對您還是有感情的,不然的話,就不會不眠不休的侍奉您了。”
“你不懂……唉,
這事太複雜,跟你說也說不清楚,不說了,還是說說你吧,歲數也不小了,子誠曾勸為父,婚姻上邊,要尊重你的意見,可有什麽心儀的對象麽?”張若萱沒想到張居正居然將話題扯到了自己的頭上,臉一紅,下意識的暼了一眼張佑,垂首低語:“女兒不想嫁人,女兒要伺候您跟母親一輩子。”
“傻孩子,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此乃千古至理,哪有不嫁人的?你在明報報社當副總編,接觸人也不少,還該好好物色一個,你放心,這次為父肯定尊重你的意見,只要是你喜歡的,不管他是什麽身份,為父絕對不反對便是。”
“多謝父親,您累了,歇會兒吧……”
“我不累,我就想陪你說說話……你母親怎麽樣了?”
“服了子誠兄開的藥,好多了。”張若萱有些心不在焉的說道。
張居正瞧出些端倪, 笑道:“想什麽呢?你不會是不相信為父吧?你放心,經此一事,為父真的想通了,絕不會再強迫你嫁給別人了……”
“女兒……”張若萱欲言又止,終究不過是輕歎了一聲,你不管又如何?造化弄人,就算有意中人,卻終究還是無法在一起啊!
“您今天可真奇怪,怎麽一句朝廷的動向都沒問?”她扯開了話題,心裡頭卻空落落的,神情有些落寞。
“有什麽好問的?威風一世,也難逃一死,我想通了,等再好一點,就正式向陛下祈老,好好的享受享受天倫之樂,為父已經盡力了,結局如何,由它去吧!”
“打聽清楚沒有?張太嶽是不是真的病危?”遊府之內,楚濱先生急切的對剛剛進門的黃伯強問道。
“應該假不了,張懋修親口對劉戡之說的……”
“那死瘸子也回來了?”
黃伯強點了點頭:“回來了,張懋修親眼所見,現在就在太傅府呢……”
“張公公他們知道這個消息了麽?”
“還沒見到人呢,不過,他們的消息渠道比咱們還多,咱們都知道了,估計他們肯定也早就得了準信兒。”
遊七獰笑一聲,說道:“不管他們了,放出風去就是,他張太嶽得罪了那麽多人,咱們得讓大家高興高興……”
“對了遊兄,張四維府上的管家找我來著,說什麽閣老有恙,想讓我晚上過府瞧瞧去……”
“好事兒啊,看來咱們這位張閣老也得到信兒了,你盡管去,看看他是個什麽意思,反正我手裡捏著他張太嶽無數把柄,只要他開價合適,我不介意幫他一把!”(一度文學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