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了趙鵬程,不過那個護法周春和卻被他給跑了。”朱翊鈞有些遺憾的說道。
“怎麽讓他給跑了呢?那可是個靈魂人物……”
“跑就跑了吧,這一次黑風口之役,白蓮邪教主力全軍覆沒,就算他周春和孔明再生,量他也掀不起多大風浪了……你那安達功勞不小,說說看,怎麽賞他合適?”
“茲事體大,微臣不敢置喙,不過微臣有個建議,封賞的時候,是不是能考慮一下他的女兒?”
“女兒?”朱翊鈞有點跟不上張佑的思維。
“對,微臣是這麽想的,封辛愛為王肯定不太現實,若是給她女兒個公主名號什麽的,辛愛在蒙古各部落的地位肯定水漲船高,歸附者必眾,如此一來,肯定惹來順義王的猜忌……”
“朕明白了!”朱翊鈞一點就透,眨了眨眼,壞笑一聲,指點著張佑道:“你小子一肚子壞水兒,這是想讓朕給你那好安達挖坑呢對吧?”
張佑嘿嘿一笑,說道:“一個分裂的蒙古才附和咱們大明的利益嘛,另外還有一個好處,可以潛移默化的讓蒙古各部落首領以得到咱大明的封賞為榮,同時向他們傳遞一個消息,順大明者有肉吃,逆大明者挨棒子!”
“好一個‘順大明者有肉吃,逆大明者挨棒子,’如此一來,他們必定爭相獻媚於咱們,有異心者,必將得到孤立。”說著一頓,朱翊鈞有些感慨的道:“你這還去什麽草原啊,有你這一條建議,北事可定矣!”
張佑卻沒朱翊鈞這麽樂觀,說道:“陛下也別想的這麽簡單,關鍵還得看那些文官的態度,說句不好聽的,那幫子人們都被歷朝皇帝們慣壞了,偏偏又都挺固執,信奉什麽無為而治,根本就不明白,強大才是和平唯一的基石……其實現在咱們大明在對外方面是佔優勢的,第一,咱們有強大的軍事力量做後援。其二,咱們有互市這個經濟製裁手段。只要利用好了這兩條,北疆必將再無大的爭端矣!”
……
“陛下這兩條說的好啊!連打帶拉,果然是應對北境韃子的絕佳手段……微臣雖然也隱約想到過這些,卻沒有陛下總結的精準到位,實在是讓人佩服啊!”張居正由衷的誇讚道,同時也有點疑惑,這些話,有點不太像自己這個學生能說的出來的,他聰明盡自是有的,卻畢竟經的事少,如此光明正大的陽謀,應該還想不出來。
子誠倒是有可能,只是……他並不知道張佑已經平安回京,心情突然一下子沉重了起來。
“太傅大人說的是,陛下剛剛說的這兩條,可以定為以後對外事宜的國策了。”張四維也道,接著話鋒一轉:“倒是關於各馬市試行修關稅這條,微臣並不讚同。”
“哦?”朱翊鈞笑眯眯的望著張四維,他的心情很好,一切都如張佑所料,倒是剛才二人的誇獎,讓他有點慚愧。
“此次張家口事件,便是因為知縣妄加重稅而起,雖然有白蓮邪教其中搗鬼,卻也和民怨沸騰不無關系。祖製商稅三十稅一,實乃太祖出身貧苦,體恤天下黎庶之良苦用心,如此方可藏富於民,民感恩戴德,必無亂事,若無端加稅,勢必惹得百姓不滿……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人主不可不察也。”
“張大人說的過於嚴重了些吧?”朱翊鈞笑了笑,望向戶部尚書張學顏:“張大司農,你怎麽看?”
此乃皇帝親自主持的廷議,類似後世政*治*局*擴大會議,內閣輔臣並六部九卿盡皆在列。
所謂庭議,乃是朝廷用以商議大事的一種製服,最開始時,概由皇帝主持,
英宗之後,歷任皇帝大多深居簡出,廷議便基本上全部由內閣大臣或各部尚書主持。朱翊鈞親自主持廷議還是頭一遭,眾大臣們新奇之余,更多的還是開心——皇帝勤於政事,此乃英主之相嘛!不過隨著朱翊鈞侃侃而談,眾人的心思漸漸就不一樣起來,有人欣喜有人憂。
張四維確實很開心,朱翊鈞越獨立,張居正越危險,他取而代之的機會才更大。
張居正也很開心,他或許很貪戀權勢,不過相比較起來,他更樂意看到自己的學生真正的成長起來。
大明需要一個擁有自己獨道見解並且能夠堅定執行的英明君主,君權確實需要製約,可如果高高在上的皇帝淪為一隻大臣上邊的應聲蟲,對於一個國家來說,未必是一件好事。
有些時候,集權於一人,不僅意義重大,還是件必須的事情。
遠的不說,就說他所做出的種種改革,雖然有皇帝以及兩宮太后的支持,不過,若是由皇帝親自推行,製肘必定要小的多。
他是內閣元輔不假, 可朝廷所賦予他的其實還是溝通上下佐理陰陽的權利,許多事情,他仍舊沒有辦法獨自決定。
他的政治敏銳性毋庸置疑,所以他一眼就看到了馬市征稅,由戶部專設一個部門統籌的遠大意義,表面上看,這是皇帝在想辦法為朝廷增加收入,實質上,卻是傳遞出皇帝願意將一部分財政權利下放這一重大信息。
錢是硬通貨啊,誰有錢誰腰杆直,怎麽張四維就想不明白這個道理呢?
他有些鄙視,就這樣的覺悟還想取代自己?真做了首輔,天下不定怎麽樣呢?
“萬歲爺燭照萬裡,臣下舉雙手讚同……松江水患,直隸,山西山東大旱,赤地千裡,餓殍遍野,微臣正發愁沒地方弄錢,萬歲爺此舉,正好能解燃眉之急,日後再有這種事情,也無需捉襟見肘,實乃利國利民的良策啊!”
朱翊鈞笑了:“大司農拳拳愛民之心,實在是讓朕感動,這樣吧,此次黑山口之役,繳獲銀錢共計五十萬兩有余,除了拿出十萬兩用於封賞之外,剩下的全部解往戶部,專款專用,由你戶部派出專員,聯合都察院山東山西直隸等各道禦史,押解銀兩赴各地賑災!”
“萬歲英明!”張學顏大喜,最先跪地謝恩,其余人見狀也紛紛跪倒在地。
望著一地誠意跪拜的重臣,朱翊鈞終於理解了張佑那句話的意義——好鋼用到刀刃上,錢也是一樣,該花的錢,絕不能舍不得。
他十分興奮,從龍椅上站了起來,一字一頓的說道:“先別急著謝恩,這些銀子,若是有一兩沒有用到實處,朕殺起人來,也絕不手軟!”(一度文學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