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兄說的哪裡話,你遠道而來,在下正該稍盡地主之誼,怎麽能要你的錢呢?”石開說道,看的出來,他的態度十分誠懇,張佑愈發有好感,卻也並不和他爭辯,暗暗打算,若觀察幾天此人果然可交,倒不妨拉他一把。
金錢的話題告一段落,正好兩人都無困意,便先序了年齒,然後天南海北的閑扯了起來。
石開很有學問,無論是詩詞歌賦還是歷史典故,全都信手拈來,一看就是飽學之士。這方面張佑比不上他,卻貴在見多識廣,眼界開闊,雖聽的多說的少,但每有所言,必有奇語,倒也讓石開佩服的五體投地。
兩個人越聊越投機,最後站的累了,張佑乾脆扯著他回屋,沏茶倒水坐下長談。
李妍聽到動靜出來打了個招呼,見並無危險,便又重回裡屋歇息。
石開卻有些尷尬起來,他沒敢細看李妍,待其回屋,忍不住搓著手埋怨:“順之你也是,明明帶著女眷,還領為兄進來,真是太唐突了,為兄……”
兩人序了年齒,石開正好大張佑一輪,早已改了稱呼。
“那是小弟的姑姑,石兄莫覺尷尬,小弟與石兄一見如故,對石兄的學識佩服的五體投地,這才誠心誠意的交往,不然說什麽也不會帶你進來嘛。”
石開有些欣喜的說道:“順之謬讚了,倒是你,年歲雖然不大,懂的卻著實有些雜,為兄才是佩服的緊。”
“說到這兒了,小弟早有一問,不知……”
“你是想問為兄為何落第吧?”石開一下猜到了張佑的心意,輕歎一聲:“時也運也,可能是為兄中舉時已經用光了所有氣運吧,至今已是第四次名落孫山了……”
“四次?”張佑一驚:“春闈三年一考,你才三十三,這麽說,豈不是二十多就中舉了?”
“這有什麽稀奇的?你才二十一,不也是舉人了嘛。”
張佑臉上發燙:“呃,也是啊……不過石兄二十多便中舉人,當時想來也出盡了風頭,怎麽連考四次都沒考中呢?”
“確實出盡了風頭,家嶽本是本縣縣丞,便是看中了為兄的前程,親自上門提親,將拙荊嫁給了為兄,只可惜為兄不爭氣,第一次春闈時正值青春得意,妄談時政,由於言語間對時任吏部尚書高新政有些不敬,自然落選。第二次為兄長了個心眼兒,作文章不求驚世只求平穩,偏偏當政者已經換了張江陵,首輔大人銳意進取,正是求才若渴之時,當然看不上為兄的文章。到了第三次卻實在是人禍,考前與眾人吃酒,也不知吃壞了什麽東西,一進考場便開始拉肚子,一天拉了十多次……”
“石兄你這也算的上是命運多舛了,”見石開滿臉苦澀,張佑忍不住打斷他評論了一句,問道:“這次呢?按說有了這麽多經驗教訓,你的才學也不錯,怎麽會又落選了呢?”
“這次啊,這次又是怪為兄了,可能是壓力太大,太過緊張,結果忘了避諱……倒是聽說新科會元也忘了避諱,結果人家命好,明明已經落選,卻正好碰見錦衣衛張大人和當今萬歲去貢院暗訪,被張大人從落選的卷子中挑了出來,推薦給陛下之後,陛下驚為天人,這才被主考余大人親自點為會元。”
說這些的時候石開語氣酸溜溜的,聽的張佑暗笑,心說你若知道老子便是那方從哲的貴人,不知作何感想,又想,此人史載無名,卻頗有才具,只因時運不濟,若非碰上自己,恐怕便算徹底埋沒了。如此說來,人這輩子光有本事還不成,缺了時運照樣不成。
“子誠,昨晚幾點睡的?那人是誰啊?”張佑醒來之後,
李妍頭一句便問。“一個落第的舉子,昨晚我睡不著覺出去瞎轉,正好聽到他在隔壁詠詩傷懷,便跟他攀談了起來,別說,還是個才子,十六歲就中了秀才……對了,老徐他們回來了麽?昨晚主要也是等他們來著。”
“老唐凌晨回來了一次,就把老徐新收的留下了四個,剩下的都帶走了……”
“哦?發現什麽了麽?”張佑穿鞋的動作停了下來,抬頭望向李妍。
“天快亮時縣衙後宅飛出三隻信鴿,分別飛往三個方向,老徐抓了一隻,卻是個幌子,現在他和老唐分兩路去追那兩隻信鴿了。”
張佑苦笑:“兩條腿的怎麽跑的過長翅膀的呢,真是……”
“我跟他們說了,追的上就追,追不上就按昨天說的,兵分兩路,一路去武昌,一路去常德。”
張佑這才重新低頭穿好鞋,起來跺跺腳, 伸了個懶腰道:“也罷,他們查訪著,咱們也別閑著,昨晚我已經跟石開說好了,讓他領著咱們四處轉轉,一來見識見識洞庭風光,二來嘛,萬一瞎貓碰到死耗子了呢……他老丈人是洞庭的縣丞胡春華,已經當了十多年,章順生有什麽貓膩,定然瞞不過他。”
石開昨晚被張佑開導了一番,一大早就回了家,直到快晌午時才過來客棧找張佑。
瞧他面色不佳,張佑隱隱猜到些什麽,故意笑問道:“怎麽了石兄,不會是嫂夫人沒給好臉兒吧?”
“那倒不是,拙荊是個賢惠人,雖也有些失望,卻沒多說什麽,實在是我那個大舅兄,正好碰上了,陰陽怪氣的話說了不少,閨女也跟著附和,為兄實在受不了便跑了出來……”
“古人雲,不經歷風雨怎麽見彩虹?石兄別生氣,走,正好也快到飯點兒了,咱倆喝兩盅去。”
“哪個古人雲的這話?”石開失笑,臉色卻好看了許多。
正好李妍也從裡屋出來,於是,張佑領頭,一行人出了客棧——當然,穿的都是便裝。
“前邊兒有家“燕子居”,魚做的一絕,要不,咱們去那兒嘗嘗?”出了門,石開提議道,接著有些尷尬的笑了笑,補充道:“先說好啊,那裡挺貴的,為兄囊中羞澀……”
“自有小弟承擔,石兄放心便是。”張佑笑著接過了話茬兒,石開倒也灑脫,點點頭,當先帶路,順著洞庭湖岸邊的小路一路前行,走不多時,果見臨湖之側,綠竹掩映間一處竹樓,門前轎馬停了不少,生意十分火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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