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鄭大人,黃大人,有日子沒見了啊,想不到居然在這兒碰上了,真是‘有緣千裡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啊!”
雅間兒內坐了七八個人,為首的兩位張佑都認識,正是錦衣衛千戶鄭承憲與太醫院七品禦醫黃伯強。
剛才他就隱隱覺得這邊說話的聲音有兩個挺耳熟,直到聽到“鄭大人”三字才算確定下來。
他的出現弄了雅間內眾人一個措手不及,齊齊一愣,到底還是黃伯強反應最快,當先起身笑道:“想不到張大人也好這一口,真讓張大人說著了,小小的雜碎館子都能碰上,可不就是緣分嘛。”
“誰說不是呢……對了黃大人,怎麽沒回平谷呢?”
這就純粹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了,黃寶強暗惱,表面上卻不動聲色,說道:“有勞大人掛念了,回去來著,還沒來的及感謝大人為家妹做的一切呢……”
“不敢當,黃大人這麽說可就讓本官無地自容了,沒能救得令妹性命,本官一直很難過,都是命啊,令妹也著實想不開,本官回平谷本就是為了替她看病,你說她怎麽就等不及上吊了呢?唉!”張佑狀似惋惜懊惱的說道,當然了,要是聽著鄭爽,他是萬萬不會如此說的。
黃伯強的肺都快被張佑的風涼話氣炸了,不過他還真沉得住氣,平靜的說道:“是啊,家妹命不好,再等上半天,恐怕就不用家父白發人送黑發人了……好了,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了,還沒給大人介紹呢,這些大都是下官太醫院的同僚,他叫……”
能跟黃伯強到這種地方喝酒的肯定都是鐵杆兒,張佑並沒心思認識,不過表面上卻很禮貌,每介紹到一個都要道一聲“久仰久仰”——別看他曾當過禦醫,太醫院卻著實沒去過幾次,除了醫正李勉,剩下的還真不認識幾個。
大家夥兒卻都認識他這個禦前紅人兒,尤其,他還是太后李老娘娘的專職禦醫,可以自如出入坤寧宮,僅此一樣,已經足夠讓這些有幸見過李彩鳳真容的男人們妒火攻心了。
當然,誰都不敢表現出來,畢竟張佑還有另一層身份呢,得罪不起啊。
“這一位得鄭重介紹一下,郝強,戶部侍郎郝大人的公子,剛十八就考中了秀才,年少有為,大人日後可得多照應著些。”
張佑眼睛微眯,仔細打量黃伯強壓軸介紹的這位少年公子,但見其果然是一表人才,眉眼間依稀和他老子郝江濤有些相似,笑道:“今天晌午還見到你父親來著呢……坐,坐下說話,用不著這麽客氣。”
郝強好奇而又有些崇敬的看著張佑,恭恭敬敬的見了禮,這才落座。
“老鄭,這是怎麽了,連個招呼都不打,真喝多啦?”直到此刻,張佑才望向了鄭承憲,似笑非笑的說道。
鄭承憲有些尷尬,張佑早就警告過他不許跟黃伯強走的太近,這下好,被抓了個正著。
撓了撓腦袋,他硬著頭皮說道:“確實有點兒喝多了,有點兒不敢見你。”
“有什麽不敢的?你可是鄭淑妃的父親,還怕我這個小小的錦衣衛指揮使?再說了,我又不是老虎,吃不了你。”
“那啥,”鄭承憲靈機一動:“你不是早就說過讓我少喝酒嘛,我這又當耳旁風,實在是愧見你啊。”說著他猛的站起,拿起酒壺倒了兩杯酒,搖搖晃晃的走過來遞給張佑一杯:“來,我給你賠罪了,先乾為敬!”說著也不等張佑反應,徑直就仰脖幹了。
他們用的酒杯可不小,這一瓷杯起碼得有二兩,喝完之後,他啪的將酒杯往桌子上一墩,上前一步攬住了張佑的肩膀:“你,
你們,知,知道這是,是誰嗎?我,我的救,救命恩人,要,要……”話沒說完,他便身子一軟,出溜到了地上。
“喝不了就不喝,真是……快把鄭大人扶起來,看來他真喝多了,找人把他送回家吧。”張佑當然知道鄭承憲在裝醉,卻懶得拆穿他。
“鄭大人已經喝了不少了,看來是真醉了,我看,咱們今天就到此為止吧。”趁著大家起身扶鄭承憲的當口,黃伯強說道,接著望向張佑:“本來還想跟大人喝兩杯呢,不成想……下官還是趕緊把鄭大人送回去吧,省的鄭夫人埋怨。”
“就是如此,至於咱們,有的是再聚的機會,趕緊去吧。”
說著話,張佑和黃伯強一道出了雅間兒,拱手作別,郝強經過時,甚至鼓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才駐足,目送著一行人架著鄭承憲離去, 嘴角浮現一縷玩味的笑容。
“怎回事兒?那不是黃伯強麽?”剛坐回位置,李妍就好奇的問道,又問:“架著的那是……?”
“還能是誰,咱們鄭淑妃的老爹鄭承憲唄。”
“怎喝成這樣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一個人要是誠心裝睡,是很難叫醒他的。”張佑意味深長的說道。
李妍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皺眉道:“看來這鄭家父女是鐵了心的要跟你分道揚鑣了啊!”
張佑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想攔都攔不住,不過,遲早有一天我會讓他們後悔的。行啦,不提這些了,吃飽了沒?吃飽了走吧!”
李妍和魏寶貴早就吃飽了,聞言起身,和張佑一道向外走去,會帳時掌櫃的老董告訴他們:“你們的帳已經有人算了,是太醫院的黃大人算的。”
“黃大人經常來麽?”張佑問道。
“也不算太經常,每個月總得來上幾回吧。”
“嗯。”張佑輕輕點頭,若有所思的出了門兒。
一路之上他好像都很高興,甚至吹起了口哨,李妍忍了數忍,終究忍不住,問道:“怎麽了?感覺你很高興嘛,不會憋著主意想刺殺黃伯強吧?”
“刺殺他?他也配?”張佑一怔,不屑的說道。
“那你高興什麽呢?鄭承憲父女可是明擺著跟你離心離德了,按道理應該生氣才對嘛。”
“別說,還真跟他倆有些關系,實話說吧,我是突然之間想通了一件事情,然後就好像醍醐灌頂似的,這心裡頭一下子就通透了。”
“哦?說說,到底想通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