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宮的景色依舊,李承乾也不知道多少次看過這裡的風景,曲折清幽的長廊兩側新發嫩芽的草木,散發著一陣陣說不出來的香氣,灰灰小小的小雀兒在樹枝上不斷的喳喳叫著,初聽的時候還覺得十分動人,但是時間一長,那種雜亂無章的聲音確實讓人有些莫名的煩躁,宮人們垂首行走在小路上,見到兩人便躬身退到一邊,等著二人過去,這才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幽暗的長廊中走出,看到出現在前面寬闊的湖面,頓覺豁然開朗,吸了一口略帶濕潤的氣息,李承乾嘴角泛出一絲微笑。
遠遠的就能看見一個身穿明黃色衣服的老人坐在亭子裡,雖然不知道在說什麽,但是看著老人前仰後合的樣子,就知道定然是預見了什麽開心的事情,邊上穿著盔甲的侍衛看見李承乾,轉身就進了亭子,在老人耳邊嘀咕了一句,帶著笑意轉身,朝李承乾招了招手。
“呦,稀客~快過來。”
聲音中氣十足,語氣中帶著一些急切與不悅,李承乾聞言輕輕的擦了擦鼻子,尷尬的嘿嘿一笑,走到近前看著李淵驚訝的說到:“呀,月余不見,陛下身子又壯碩了幾分,面容亦是更顯年輕,可喜可賀。”
“哈哈,猢猻~”
輕輕笑罵一聲,將李承乾抱在懷裡,而後仔細的打量了一下李承乾左眼紅腫的地方,眼中閃過一絲煩躁,有些生氣的說到:“昨日的事情我也有所聽聞,孩子間爭鬥不過是平常事情,但是下手太重可是不好,都是骨肉兄弟,哪來那麽多的仇怨,以後不能如此了。”
說罷,輕輕觸碰了一下李承乾的眼角,有些疼惜的問道:“疼麽?”
不得不說李淵這句話說的很有水準,不偏袒那方,隻是將事情歸罪與孩子之間的爭鬥之上,李承乾聞言心中一歎,但是嘴角卻是微微一笑。
“疼倒是不疼,就是不知道現在承道弟弟如何了,承乾下手每個輕重,還請皇祖父恕罪呢。”
弱弱的聲音在李淵聽來十分受用,微微點了點頭將李承乾放在石凳上。
聽見李承乾說話,邊上的一個老人微微一怔,而後捋了一把胡子,面帶微笑,看著李承乾的眼睛說到:“此時老夫亦有聽聞,隻是不知道,你們爭鬥所為何事?”
聽見老人的話,李承乾坐在椅子上,伸手倒了一杯茶水,輕輕吹了一口說到:“昨日我帶著麗質在未名湖看金魚,麗質看庭院裡的花開的豔,就讓我采了一些,結果被承道他們看見了,就說這花乃是他家的,我當然不服啊,這明明是祖父的家啊,就跟他爭辯,開始還好,但他們言語間辱及皇祖父,這我如何忍得。”
聽見他說的話,李淵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亮光,臉色有些陰沉,聲音有些低沉的說到:“怎麽又扯上朕。”
看著李淵有些不善的臉色,李承乾啊心裡冷笑,而後委屈巴巴的說:“開始還好,他們或是嫉妒孫兒深得皇爺爺寵愛,就在邊上說一些酸話,說什麽跟他爹一樣,就靠著拍皇祖父馬屁活著。”有模有樣的將李承道的話複述了一遍。
而後看了看李淵沉默不言的臉色,繼續說到:“開始孫兒也並未理睬,可誰知他們後來更是本加厲,將麗質好不容易采的花全被他們扔進了水裡,承德便更是趁著我沒注意,將麗質推到了,手上破了好大一塊皮呢,這我可如何忍得?上前便要與他倆辯解,誰知他們竟然敢與我動手,言語間還說我是畜生,若我是畜生,那皇爺爺是什麽?為了顧及皇家體面,
孫兒才不得已動手的。” 有些時候,孩子的話要比大人可信度高的很多。
李承乾一句話說完,眼中亦是隱隱有淚光閃爍,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樣,可憐巴巴的看著桌角,並未看李淵,李淵聽完了李承乾的話亦是輕歎了一聲,用粗糙乾燥的手擦了擦李承乾眼角的淚水,而後溫言安慰道。
“看把你委屈的,你要是覺得委屈,朕這就下旨斥責他倆,順便將你大伯也斥責一翻,如何?”
偷偷的看了一眼李淵的臉色,李承乾終究還是垂下了眼瞼,低聲說到:“還是算了吧,本來祖父對孫兒就是寵愛的,若是此時斥責他們,他們定會以為孫兒在這中間使了手段,待過些日子弟弟們氣消了,孫兒主動道歉也就算了。”
滿意的點了點頭,嘴角終於泛出了一絲微笑,滿意的拍了拍李承乾的腦袋,輕聲說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心胸更要寬廣,祖父倒是沒白疼你。”
就在這時,咕嚕一聲響,李承乾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嘿嘿一笑,對著李淵說到:“孫兒從昨夜到現在還未曾進過水米呢,在皇爺爺面前失了禮數,還請皇爺爺勿怪。”
雖然賣萌可恥,但是在這個五十幾歲的老人面前,李承乾沒什麽好遮掩的。
看著李承乾的樣子,李淵哈哈一笑。
“看吧孫兒委屈的,來來,坐下一起吃飯。”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些話在李淵聽來似乎是合情合理,但是邊上的老頭還有老太監卻是苦笑著搖了搖頭,李承乾不講道理,那是在長安城勳貴圈子裡也算是出了名的,跟著那幾家勳貴的兒子在長安城裡攪風攪雨,沒少乾些天怒人怨的事情,特別是對東宮親近的幾家大臣的孩子,出手更是不留情面,凡是不聽他話的就是一頓揍?可是那次不是他有理?比混世魔王還混世魔王。
李淵出身當時的大族隴西李氏,是五胡十六國時西涼武昭王之後。祖父李虎隨北周建立者宇文泰入關中,西魏時為左仆射,封隴西郡公,賜姓大野氏,與宇文泰、李弼等八人同受佐命,皆為柱國,號“八柱國家”。北周閔帝受禪後,李虎已經去世,故追封唐國公。父親李丙,周安州總管、柱國大將軍,襲封唐國公。李淵七歲,父親去世,李淵世襲為唐國公。
可以說李家也算是顯赫世家,這一點凸出在李淵的優良基因上,家裡就算是最醜的李元吉也可以算得上普通相貌,更別說是以相貌出眾的李淵了。
“爺爺,我要吃那個熊掌。”
李承乾總是不知道什麽叫做客氣,看著桌子上滿滿的菜品,小手一指,就鎖定了桌子上最美味的蜂蜜熊掌,熊掌這東西就算是皇宮裡也不常見,更別說這麽厚實的了,現在的烹飪手段雖沒有後世的高超,不過對於一些頂級的食材,他們還是很用心的。
可以說熊掌是這個世界上料理時間最長的食材,新割下來的熊掌不能立即吃,至少要放一年等到徹底乾透才能煮食,割下熊掌以後以粗布或草紙把血水擦乾,而後準備一個大口瓷壇,先用石灰墊底,再鋪上一層厚厚的炒米,放入熊掌後,四周用炒米塞嚴,上面再放石灰封口,擱上一兩年後,取出洗淨烹食。這隻熊掌顯然也是如此,熊掌裡的骨頭都已經全部剔除,留下的肉被擺成了熊掌的樣子,表面還塗了一層厚厚的蜂蜜,看起來晶瑩剔透,加之少許的油腥浮在盤子上,看起來極有食欲。
聽見李承乾說話,李淵哈哈一笑說到:“哈哈,你倒是會吃。”
說罷李淵拿起一隻筷子,將一趴在盤子裡的熊掌翻了過來,邊上的老太監想要上前幫忙,卻不料被李淵翻了一眼,輕聲說到:“你個老貨,朕給孫兒夾菜,什麽時候輪到你插手了。”
老太監隻能死悻悻退到一邊,伸長了脖子看著李淵並不十分熟練的動作,手上不自覺地跟著李淵手舞足蹈,顯然是害怕李淵一旦不小心傷了自己,哀怨的看了一眼邊上的李承乾,想要說些什麽,但最終還是無奈的歎了口氣,與坐在李淵對面的老人對視一眼,相對苦笑。
看著白亮晶瑩的玉碗裡放著那半隻熊掌,李淵咧嘴一笑,用桌子上的稠布將解手刀擦拭乾淨,放在一邊, 用邊上的羹匙在盤子裡舀了一匙湯汁,澆在熊掌上,哈哈一笑,放在李承乾的面前,低聲說到:“現在心裡可是不悶了”
對於李淵的感情李承乾很是理解,一個寂寞的老人而已,那些小輩們見到李淵那個不是畢恭畢敬,生怕得罪了李淵,但是李承乾呢?出生時尿了李淵一身,三歲就敢揪李淵的胡子,四歲就敢在李淵的奏章上亂塗亂畫,五歲稍微懂事一些,那次見到李淵不是嘻嘻哈哈,說怕,那也是李淵怕了這個精靈古怪的孫子。
“謝謝皇爺爺,就知道皇爺爺最疼承幹了。”
邊上的竇老爺子看著李淵的樣子,跟邊上的老太監對視一眼,然後苦笑搖頭,這老爺子疼孫子都疼的沒邊了。
“知道就好,那,熊掌你也吃了,給爺爺做首詩,若是做得好了,爺爺還有賞賜。”
李承言看著盤子裡那一大塊熊掌,用解手刀割下一塊,用筷子夾著遞給李淵,看著李淵張大嘴以後吃下嘿嘿一笑說到。
“雨罷春光潤,日落暝霞暉。
海榴舒欲盡,山櫻開未飛。
清音出歌扇,浮香飄舞衣。
翠帳全臨戶,金屏半隱扉。
風花意無極,芳樹曉禽歸。”
一首詩念完,李承乾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子,這張嘴說的都是什麽,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還在搖頭晃腦的李淵低著頭只顧著吃自己盤子裡的熊掌。
李淵一邊嚼著嘴裡勁道甜蜜的熊掌,一遍體會李承乾的詩詞,小小年紀不學好學人家倒糞,倒糞也就罷了,倒誰得不好,偏偏倒楊廣哪老小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