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聶窈不喜歡跟大人們打交道的原因，他們的世界有太多套路、他們把每個人都明碼標價、他們活的太不真誠。

　　有時候真的很難區分，他們什麽時候是真情流露，什麽時候是虛情假意。

　　比如剛才，她就真的差點兒相信，宋季是真的在不圖回報地想幫她了，不過也沒關系，還好他的條件還在自己的可控范圍之內。

　　其實換個角度想，宋季這麽做也是為了宋顏，他為了女兒一個毫無希望，甚至虛無縹緲的心願，願意付出這麽多，至少說明他是個好爸爸。

　　宋季心願達成，心裡忍不住的竊喜，可他不能直接把內心的喜悅表現出來，因為這樣會顯得自己別有所圖、目的不純。

　　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是正直無私的，他必須表演一段非常複雜的內心戲。

　　他首先表現出幾秒的驚訝，然後眼睛放光，表現出幾分的欣喜，這樣呈現的舞台效果就是，是聶窈一語點醒了他:

　　“對啊，我怎麽沒想到！

　　如果顏顏能進章華中學，那她就可以經常跟你、跟佑衡見面了，她一定會很開心的！

　　而且章華中學可是遠近聞名的名校，絕對不會體罰學生的！”

　　演技是每個人的人生必修課，對章家這種豪門世家來說，更是比語數外都要重要的學科。

　　雲曦很認真地配合宋季的演出，此刻笑地特別純真:

　　“嗯，而且她跟我同級，說不定還能同班。”

　　生命不息、演戲不止，宋季先是高興地笑了笑，然後立馬無縫切換到很為難的樣子:

　　“可是章華中學可不好進，據說有錢人都未必能進的去，像我們這種普通人家，因該更沒有機會吧。”

　　雲曦立馬又配合著上演了一場毛遂自薦的戲:

　　“我來想想辦法，也許章董事長能幫上忙。”

　　宋季如夢初醒，眼睛放光、激動地拉起雲曦的手說:

　　“要是章董事長肯幫忙，那肯定就noproblem！我先替顏顏謝謝你了！她能有你這樣的朋友，真是她三生修來的福氣！”

　　雲曦也客套地回應道:

　　“你太客氣了，朋友之間本來就因該互相幫忙，跟她一起上學，一定會很有趣的。”

　　宋季讚同地點點頭，心願達成的他心裡早樂開了花，後知後覺的才發現一個問題:

　　“唉，你怎麽也叫你爸章董事長呢?”

　　這個問題問的太突然，聶窈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應，臉上浮現了一絲尷尬。

　　宋季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拉著她的手低聲問她:

　　“你不會到現在還沒叫過他爸吧?”

　　聶窈用一個淺笑來作為這個問題的答案，宋季心疼到不能自已，推測道:

　　“你是因為懷疑他跟你媽媽的死有關，所以一直沒辦法開口叫他爸是嗎?”

　　這倒是可以成為激勵宋季認真調查的動力，此時無聲勝有聲，聶窈再次用一個淺笑作為答案，留給宋季足夠的想象空間。

　　果然，宋季已經心疼到無法呼吸了，當即在聶窈的面前承諾說:

　　“其實我真的覺得是你多心了，章董事長不會是這樣的人的！我雖然跟他接觸不多，可他的人品我還是信得過的！

　　算了，反正我現在說再多，你也不會相信的，我還是盡快把這件事調查清楚吧，也好早點解開你的心結！”

　　聶窈表現出很期待的樣子，感激的輕聲說了聲:“謝謝。”

　　宋季走後，

這場史詩級別的大戲終於可以落幕了，心口不一的演戲真的很累，聶窈疲憊不堪地躺在床上。　　想起剛剛宋季的那個問題，她不由地冷笑了一下，現在只剩她一個人了，終於不用再偽裝:

　　“他也配做爸爸嗎?”

　　雖然聶窈很努力地想成為章孝祖眼中的乖女兒、章家的驕傲，可她打心眼裡瞧不上章孝祖，瞧不上整個章家。

　　如果可以選擇，她不要自己的爸爸是章孝祖這種有權有勢卻沒心沒肺的人，而寧願他是一個普普通通卻一心一意的人，就像宋季那樣。

　　要說服章孝祖幫宋顏進章華中學並不難，章家在章華中學佔了很大一部分股份，所以要安排一個人進去，自然是如探囊取物般的小事。

　　上次聶窈考年級第一的時候，章孝祖承諾過她一個願望。

　　本來是準備國慶回老家的時候用的，可章孝祖一直不同意，加上現在又瘸了一條腿，看來注定是回不去了，正好可以用來幫宋顏。

　　中午休息的時候，聶窈撥通了章孝祖的電話。

　　宋顏的出現對聶窈的影響真是挺大的，認識宋顏以後，她第一次跟佑衡打了電話，現在又第一次跟章孝祖打電話。

　　電話接通前，她還一直在想:

　　“第一句話該說什麽好?是說先說我是雲曦，還是先勉強叫他一聲...”

　　“您好。”

　　跟想象中不一樣，耳邊傳來的是一個冷到沒有一絲溫度的女聲。

　　一開始聶窈以為是自己打錯了電話，可拿下手機一看，上面顯示的確實是“爸爸”。

　　號碼是章孝祖給她手機的時候就已經存好的，因該不會錯，於是她又把電話放回耳邊，求證道:

　　“您好，請問這是章董事長的電話嗎?”

　　“是的。”

　　回答言簡意賅，聲音悠然平穩，仿佛是來自沉寂的深海，給人一種莫名的威嚴感。

　　“那他現在在嗎?方便的話能不能請他接下電話，我是章雲曦。”

　　確認是章孝祖的電話後，聶窈對章孝祖更加失望了，難道他給自己留的號碼，竟然是他的秘書的?

　　“董事長現在在開會，暫時不方便接電話，有需要的話，稍後給您回電。”

　　聶窈也沒有其他選擇:

　　“好的，麻煩你了。”

　　聽對方說話的語氣，因該是一句話都不願意跟自己多說的，正準備識趣的掛掉電話，可那個沒有溫度的聲音再次響起了:

　　“你的腿好些了嗎?”

　　聲音聽起來這麽冷漠，想必聲音的主人肯定是個不苟言笑、冷若冰山的人，她這個猝不及防的關心，讓聶窈瞬間有些錯愕:

　　“已經好多了，謝謝關心。”

　　對方沒說話，留給了聶窈長長的沉默，長到讓聶窈都懷疑，剛才那句關心，是不是對自己說的。

　　聶窈輕聲說了句:

　　“喂?”

　　確認電話是不是還在通話狀態。

　　“照顧好自己，有什麽需要隨時跟我聯系， 我是章董事長的秘書聶之影，你的手機裡有我的電話。”

　　聶之影?聽到這個名字，聶窈的第一反應是，這個名字很好聽，也許是因為跟自己同姓吧，這個名字讓她感覺很親切。

　　“好的，謝謝，打擾了。

　　等他會議結束後，麻煩你讓他回我一個電話，我有事跟他說。”

　　接下來又是長長的沉默，聶窈不想再浪費時間了，自顧地說了聲“再見”，就準備掛段電話，可對方似乎並不著急:

　　“能告訴我是什麽事嗎?或許我就可以處理好。”

　　像章孝祖這種日理萬機的人，轉學這種小事，他多半是會交給這個聶秘書來辦的，

　　不過即使是這樣，聶窈還是希望自己親自跟他說，於是禮貌地回絕道:

　　“不用了，你讓他回我個電話就行，這樣比較容易說的清楚。”

　　意料之中，回應聶窈的依然是長長的沉默，不知道接電話的人到底在想什麽，聶窈這次真的準備掛電話了，

　　迅速地說了聲“再見”後，就準備去按掛斷鍵，可就在這個時候，那個高冷的聲音再度響起:

　　“好，會議一結束，我就請董事長給您回電話，再見。”

　　這一次沒有沉默和猶豫，她切的非常乾脆，不帶任何留戀。雖然只是短短幾分鍾的通話，可給聶窈的感覺是，這個聶秘書是個很奇怪的人。

　　跟宋顏相比，聶窈少了些少女該有的活潑。她平時很少好奇的，可這次真的忍不住好奇了:

　　這個聶秘書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她的背後又有怎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