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孝祖在跟桐杹酒莊的負責人接洽的時候,提到了一份很久以前的材料。這份材料之前沒有提到過,所以沒有提前準備好,現在聶之影只能回辦公室取。
剛走進來,就聽到章孝祖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章孝祖平時開會也不會把私人手機帶進會議室,聶之影早就習以為常了,跟平時一樣不予理會。
剛拿好資料準備離開,這才突然發現,章孝祖的手機屏幕上出現了“雲曦”兩個字。
聶之影猶豫了一下,這個時候接起電話,就能聽到窈窈的聲音了,而且即使自己替章孝祖接了電話,也不會引起懷疑,所以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您好。”
她接電話的時候,努力控制內心激動和期待的情緒,態度十分冷淡,她不能讓窈窈看出自己待她跟待別人不一樣。
“請問是章董事長的電話嗎?”
十年沒見,她的窈窈如今已經長大成人了,聲音不再似以前一般奶聲奶氣,雖然同樣童稚,但言語間多了一份成熟。
“是的。”
她放緩說話的語調,希望能借這個機會跟她多聊聊,哪怕多聊一分鍾,讓她多問自己一個問題也好。
可是她很快發現,窈窈已經不是那個活潑的女孩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也變得跟如今的自己一樣沉默寡言了。
以前跟窈窈在一起的時候,她的耳朵一直都不能閑著,因為窈窕的嘴巴總是說個不停:
“這是什麽?是做什麽用的?”
“為什麽這個可以自己動,那個卻不行?”
“那個叔叔的腿上怎麽長了一根鐵棒?”
......
可是現在窈窕不喜歡主動提問了,只要自己不找話題,兩人之間就只有沉默。聶之影不喜歡這種沉默,可她也不善於主動引導話題。
自己長時間的沉默,因該是讓窈窕覺得尷尬了,她很著急地想掛斷電話,所以聶之影隻好在每次快掛的時候,突然丟出一個新的問題,直到真的沒辦法繼續。
還好這次通話並不是一無所獲,之前聶之影通過窈窕她自己,知道了她的腿好多了這件事。
只要她能好好的,自己所做的一切也就都是值得了的。
聶之影很快從情緒中抽離,快速投入到工作之中,作為章孝祖的左膀右臂,她一刻都不讓自己閑著。
她總是把自己的行程安排的很滿,倒不是因為她是個工作狂,她只是習慣自虐。
會議終於結束了,章孝祖雖然錯過了中午飯,還好趕上了下午茶,相比於之前,今天已經很幸運了。
他邀請同樣沒吃午飯的聶之影一起吃下午茶,順便可以交接一下接下來的工作。
在開始正式的談話之前,章孝祖先查看了自己的手機,這才發現有一條跟雲曦的通話記錄,這可是雲曦第一次跟他打電話,問道:
“雲曦跟我打過電話嗎?”
聶之影平淡地回答說:
“是,我正好看到就接了,她讓你給她回電話。”
章孝祖繼續問道:
“她沒說什麽事嗎?”
“沒有。”
面癱最大好處就是可以隨時隱藏自己的情感,不管心裡高不高興、有沒有什麽想法,只要自己不說出來,別人永遠沒辦法通過表情知道。
章孝祖從來沒有把聶之影當過外人,所以當著她的面跟雲曦打了電話:
“喂雲曦,在上課嗎?
嗯,聶秘書已經跟我說了,
你是有什麽事想跟我說嗎? 我記得,就是你在醫院裡結識的那個朋友嘛,我對她印象十分深刻。
你想讓她跟進章華中學?
我能問一下原因嗎?
嗯,好,我會讓學校那邊盡量安排的,等安排好了就告訴你。
這是你因得的獎勵,不用這麽客氣。
好,那晚上見。”
聶之影第一次這麽認真地聽章孝祖講電話,她邊聽章孝祖回答,邊推想窈窈提出的問題,等章孝祖打完電話,她已經知道了個大概。
章孝祖掛了電話,對正在吃飯的聶之影說道:
“雲曦在醫院裡交了一個朋友,想把她調入章華中學,你等會兒去安排一下,沒什麽問題,就幫她轉吧。這是雲曦上個月考考了第一名的獎勵。
那個女生叫宋顏,之前在韓城一中上學,她的爸爸是一名偵探,所以你再找人調查一下,看看她背後有沒有什麽文章,她的爸爸最近有沒有什麽動靜。”
聶之影點點頭:
“好,我會安排。”
說完正事,章孝祖終於可以吃上一口飯了,他邊吃飯邊跟聶之影聊天:
“你跟雲曦還沒見過面吧。既然今天你們已經通上話了,那如果你今晚有時間的話,就跟我一起去看看她吧。
她雖然不是佩佩的親生女兒,可有很多方面真的跟佩佩很像,你跟佩佩關系這麽好,見到她也一定會喜歡她的。
正好她跟婕姍的關系一直都不是特別融洽,你替我好好關心關心她,不要讓她覺得自己是孤單的一個人。”
工作上的事情,聶之影對章孝祖言聽計從,可是生活上的事情,她可以有自己的想法:
“我不去。”
章孝祖也不會生氣:
“為什麽,晚上有約了嗎?”
聶之影如實回答說:
“我不太擅長關心別人,特別是小孩。”
這事真是章孝祖自己疏忽了,他只是習慣性的把什麽都交代給聶之影。恍然大悟後說道:
“也是,我讓一個沒當過媽的人去幫我關心一個孩子,確實是為難你了。
上次我們同學聚會,那幫同學又把我罵慘了,指責我給你安排了太多的工作,害的你都沒時間考慮自己的個人問題。
我現在真的是越來越不好交代了,你到底是怎麽打算的,真的打算就這麽一個人過一輩子嗎?”
“嗯。”
面對章孝祖的關心,聶之影似乎並不領情。
而聶之影為什麽突然由之前學校裡那個天真爛漫自帶花癡屬性的小女生,突然變成了一個高冷幹練卻沉默寡言的女強人, 這是所有人心中的一個未解之謎。
章孝祖這麽多年,一直沒有放棄勸說聶之影,作為朋友和同事,他不忍心看著聶之影一個人孤獨終老:
“我覺得你真的因該重視一下這個問題了,你現在還年輕,所以可能還不覺得,等你將來老了......”
每次談到這個話題,聶之影的態度都是眼不見為淨、耳不聽為清,收拾了餐盒就準備要走,還說道:
“下次他們再為難你,直接告訴他們我已經有孩子了。”
這句話聶之影也不是第一次說了,可章孝祖每次都不信:
“你覺得我說這話能有人信嗎?懷胎需要十月,大家這麽多年的同學了,你懷孕了他們能不知道嗎?
就算是他們不知道,我還能不知道嗎?
我們從大學認識到現在,十多二十年了,基本上天天都在一起。
你不再我視線范圍內的日子,沒有哪次是超過四個月的,所以你要怎麽生下一個需要懷胎十月的孩子?”
聶之影的態度一直都是:
“信不信由你。”
然後快速收好東西大步離開,章孝祖再後面不死心地繼續追問:
“好,就算我信你了!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孩子是男是女、今年多大、現在在哪裡,什麽時候安排我們見一面?”
章孝祖沒有收到任何回應,除了啪的一聲關門聲。
聶之影把餐盒丟到樓梯間,在空無一人的樓梯間裡,朝著董事長辦公室的方向輕聲說道:
“我真的有個女兒,而且你們已經見過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