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如圍著娥眉緩緩走了三圈,細細打量著娥眉。皇上召見的匆忙,可她還是粗糙地打了一層傅粉,鼻子周圍的粉並沒有抹勻,胭脂也打得稍重,身上的衣服倒是挑得不錯,一身粉藍三角梅花蝴蝶袖棉質宮裝將她的纖細修長展露無遺,只是一雙帶泥的淺粉繡花鞋還未來得及換,可見她在皇帝召前並沒有做好準備,她並不知梅渭詩的“死因”。
娥眉生得清秀,自幼在自己身邊沒做過粗活,也算是細皮嫩肉的嬌女子,尤其擅長服飾顏色搭配講究,在髮型上頗有靈巧的心思。說聰明算不上,但也絕對不是蠢笨的人,若是把她嫁到個有頭有臉的富貴人家成為小妾或者許配給得臉的禦前侍衛,往後的日子也會好過,至少比在宮裡安全和自由——可她偏偏要削尖了腦袋往后宮裡擠,跟自己作對,真是愚蠢至極!
晏如默默想道。
又是一個背叛自己的人啊,不過沒關系,自己已經不在乎了。
娥眉被晏如盯得發毛,故作鎮定地挺直了腰板,大聲道:“奴婢句句屬實!請皇上明察!”
晏如這才開口道:“你是本宮帶進宮裡的貼身宮女,本宮待你不薄,你現在收回剛才的話,本宮還可以繞你一命。”
“連自己帶過來的陪嫁丫鬟都要出來作證,可見何昭媛面善心不善,定是苛責了下人。”鄭玥說道。
娥眉俯身道:“奴婢定當全盤托出。昭媛娘娘收到布條後便時常與梅嬪娘娘通信,不過從來不會讓奴婢看到內容——奴婢想問,降萼閣與繁英殿又不是路隔千裡,為何要用書信往來,這其中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采葛在一旁跪下,對宋山煜道:“皇上,奴婢也是昭媛娘娘帶來的陪嫁丫鬟,奴婢覺得娘娘待人極好,並沒有苛責下人,請皇上不要輕信謠言。”
晏如對娥眉說道:“娥眉,你說本宮和梅嬪有所往來,一派胡言!本宮根本就不認識她!何來的不可告人的秘密?好!退一萬步說,梅嬪娘娘也是后宮的正經主子,位居繁英殿主位,就算本宮與梅嬪有所往來,難道——”晏如加重了語氣,道:“難道有宮規規定,本宮不能和繁英殿往來嗎?”
“那昭媛是承認與繁英殿有往來嘍?”鄭玥問道。
晏如道:“皇后娘娘,我隻與梅嬪有過一次見面——就是那天收集柳葉上露水的時候,想必音素姑娘已經轉告給您了。若是有一面之緣,也算得上是有往來的話,那臣妾自然也無話可說。”
晏如轉向宋山煜道:“皇上,臣妾那日舊疾複發,按照偏方,需要收集柳葉上的露水入藥,臣妾怕奴才們做不好,所以跟著他們到了琴湖邊——琴湖邊多植柳樹皇上是知道的,走得匆忙,臣妾就有點口渴了,看見繁英殿後就準備進去討口水喝,臣妾還以為是哪位太妃的住所呢!碰巧遇見梅嬪——發病,可唬了臣妾一跳,臣妾連忙就趕出來了,這個繁英殿的宮女可以作證,臣妾連一句話都沒有和梅嬪說上,現在突然說梅嬪的死與臣妾有關,臣妾好冤啊!”
晏如接著道:“再說,臣妾與梅嬪無冤無仇,退一萬步來說,臣妾絕無害她的理由啊!梅嬪不過是發病咬到自己的舌頭,與臣妾何乾?難道是臣妾讓她發病的嗎?”
晏如說完,也沒有什麽大幅度的動作,只是委屈地低下頭,稍微注意點便可以看見她的眼睛裡正在打轉的淚水,她咬著下嘴唇,依舊低著頭,眼淚卻“嗒嗒”往下落。像極了一朵被風雨吹打過的低頭海棠,
梨花帶雨的模樣楚楚可憐。 宋山煜極寵愛晏如,說道:“誰說她的死和你有關系了?你哭什麽?”
晏如沙啞道:“我宮裡這個不爭氣的東西在這裡指責臣妾,話中有別意,分明就是在說臣妾與梅嬪的死有關系。臣妾能不委屈嗎?”
“皇上,臣妾也想不明白,您也說了,梅嬪雖然腦子不清楚,但身子一向康健,怎麽會說去就去了呢?何昭媛,本宮並沒有指責你與梅嬪的死有關聯,只是本宮一定要查明梅嬪的死因到底是什麽。皇上,請您找仵作來……驗屍吧!”鄭玥穩重道。
宋山煜猶豫道:“驗屍……皇后的意思是?”
“開膛。”鄭玥接著道:“梅嬪是否吃了來歷不明的東西致死,尚可未知,唯有開膛破肚用銀針測探胃部,才能進一步排除。”
小清嚇得臉色青白,跪道:“萬萬不可啊皇上!我們娘娘本就命苦,好不容易享了幾年榮華富貴就小產得病, 現在連死後都要被開腸破肚,不得全屍,我們娘娘到底做錯了什麽啊!”
“小清,這麽做也是為了你主子好,本宮一定要查明她的死因。若是有人暗算,也一定要還她一個公道!”鄭玥說完用眼睛看著晏如。
晏如心中思忖,皇后如此篤定是有人害死了梅嬪,可見梅嬪身上確實藏著一個容易引來殺身之禍的秘密,若是自己有天得知,又不知道掀起什麽腥風血雨來。眼下皇后要開膛驗屍,難保皇上一定會拒絕,自己一定要保住梅嬪才是。
晏如心急如焚,卻故作淡定,冷嗤一聲,道:“皇后娘娘這是恨毒了梅嬪娘娘吧?不然怎麽會連死後也不留她個全屍?若是想驗毒,往口腔內壁拿銀器測試一下不就行了?”
“那萬一有人往她食道裡灌水清道呢?”鄭玥反問道。
晏如反駁:“笑話!都死了還怎麽往她嘴裡灌水?皇后娘娘瞧瞧,她嘴邊有拿捏的痕跡嗎?”她又說道:“若是真的有毒,那她為何臉色如常?”
“有些無色無味的毒喝下去,未必會讓人臉色變青變紅。”鄭玥道。
晏如回道:“皇后娘娘懂得真多,臣妾可不知道有這些毒藥。難道皇后也對用毒有所了解嗎?”
“知道並不代表會用!何昭媛,你有些放肆了!”鄭玥胸口微微起伏,稍有些激動。
晏如看也不看她,向宋山煜跪道:“皇上,臣妾雖與梅嬪不甚相熟,可也聽說過她的淒慘一生,很是傷懷。可如今還面臨著死後全屍都留不的狀況,臣妾不得不為她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