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這樣，她能離公子更近一些?雖然早預料到那姑娘會拒絕公子的心意，但喜娘親耳聽見拒絕之語時，心裡還是松了口氣。

　　喜娘將晏如的話轉告給了公子。公子轉著手指上的玉扳指，帶著一些無奈的笑，回頭對喜娘道:“呀，被拒絕了呢。”

　　喜娘心說，以公子您的條件，什麽樣的姑娘找不到呢，天涯何處無芳草，這樣簡單的道理您不懂嗎?您知道您身後有多少雙眼睛在默默注視著您嗎?

　　喜娘很想說些什麽話來安慰公子，但話到嘴邊，欲言又止。花船裡靜了好一陣子，公子的聲音突然傳來:“喜娘，你願不願意跟我回去?”

　　喜娘字識得不多，書讀得也少，但她聽說過李夫人的故事。李夫人憑借著美貌獨得漢武帝寵愛，臨終前卻不願意再見漢武帝一面。她說:“以美色侍人者，色衰則受意松懈，愛懈則恩斷義絕。陛下之所以還能念念不忘來看我，正因為我美好的容顏，如今若是見到我殘敗的容貌，一定會厭惡我、拋棄我，更別說會再憐憫和重用我的兄弟。”

　　喜娘覺得李夫人極聰明，所以今日，她明知道皇上想聽的是那日花船上唱的曲，但她一直沒有再唱過，這也是她最後所堅持的。

　　喜娘從往事中回過神，對晏如道:“你乍然被降為常在，不會怨我吧?”

　　“不會，我一向不在意這些。”晏如說道。

　　“可你總要在宮裡活下去。”喜娘真誠道。

　　又過了幾日，一日午飯後，晏如閑來無事，在宮裡翻曬菊花。

　　就在這時，皇上身邊的孔甲來報:“皇上請您和竇修儀一同去大慶殿下棋。”

　　這是晏如進宮後第一次被皇上召見，一時反應不過來。

　　這些天宮裡的流言蜚語自己也是有所耳聞的，自己一進宮便被貶成常在，頓時成為后宮茶余飯後的笑柄。

　　鉛華殿的兩個婕妤，每天繞著遠路來到晏如的降萼閣，總要冷嘲熱諷幾句才走。晏如也不生氣，隻覺得煩，從前也沒發現這女人，聒噪起來，比夏日裡樹上的蟬還吵。自己和兩位婕妤無冤無仇，共同服侍皇上，何必要做得這麽難看?可見，宮裡的女人是多麽寂寞無聊，空虛到要整日話別人的閑事來彌補自己內心的寂寞。晏如心想，這樣沒腦子的兩個女人，也不知道怎麽被挑進宮來的，一時在腹誹了宋山煜幾句。

　　娥眉自從上次受罰後，安靜了不少，再也不敢在后宮口無遮攔了。那日她去小廚房吩咐點事，剛走至大殿門口，就聽見容婕妤和施婕妤掩著嘴高聲議論。

　　容婕妤說道:“何常在也真夠倒霉的，一下子從昭儀降到常在，你數數，她降了多少級?”

　　施婕妤應道:“皇上想怎麽降就怎麽降唄。要是我啊，早就把那不長眼的婢女打發去慎刑司了。”

　　容婕妤接道:“本來以為進來個新人，能分一分綺妃的寵。沒想到，來的是個繡花枕頭，白白浪費了降萼閣這樣的好住處！”

　　施婕妤看見了站在門口的娥眉，白了她一眼。娥眉早已氣紅了眼睛，偏又無可奈何，還要向她們行禮。

　　施婕妤、容婕妤覺得無趣，帶著仆人打道回府了。娥眉等兩人遠去後，悄悄抹著眼淚。來到宮裡這些天，沒聽見過別人說上一句中聽的話。因為自己說錯了話，還連累了自己家小姐，白白叫人家笑話。

　　但就這樣，小姐也沒有責備她，這讓她更加羞愧，終日裡惶惶度日。她不明白，

自家小姐長得那樣美，性子又好，怎麽就不討皇上喜歡呢！這麽多天了，小姐再也沒見過皇上一面，自己都替小姐急，難道小姐就這樣在宮裡孤獨一生了嗎?　　想到這，娥眉的眼淚就更洶湧了。曲汾剛領了一些新衣料回來，看見娥眉坐在殿前抹眼淚。她將娥眉拉至一側，悄聲問道:“是不是容小主和施小主又來過降萼閣了?”

　　娥眉點點頭。曲汾道:“你也別傷心了，身子最重要，眼睛都腫成什麽樣了。容小主和施小主就是這種性子。”

　　娥眉含著淚水道:“曲汾，我不是因為她們嘲諷我而難過，我做錯了事情，連累了自己的主子，別人說兩句也是我自己活該。我只是心疼小姐……剛進宮就是這樣淒涼的情景，我難受啊……”

　　曲汾拿了自己貼身的手帕，給娥眉擦著眼淚，道:“這你就錯了，我到覺得，咱們皇上心裡是有小姐的。 ”

　　“嗯?”娥眉不解道。

　　曲汾道:“你知道為何宮裡的娘娘都眼紅於降萼閣嗎?”

　　“難道不是因為咱們降萼閣風景獨好嗎?”娥眉思索了一番，認真回道。

　　曲汾說:“但是你想過沒有，咱們主子從昭儀降到了常在，皇上卻沒有指她遷居別處，常在這樣的身份，難道還能住在降萼閣嗎?”

　　娥眉這才發現了一點不對勁，支支吾吾道:“那你的意思是說……”

　　“凡是居住在降萼閣的妃嬪，都被默許能夠自由出入大慶殿。這是從齊祖爺那一朝就傳下來的規矩。大慶殿是什麽地方?那是皇上辦公的場所。從前的吳淑妃，就是可以自由進出大慶殿。”曲汾耐心解釋道。

　　“那！那小姐知道嗎?我要去告訴小姐這條規矩！”娥眉聽了後，急匆匆站起來，想要去告知晏如。

　　曲汾非常理智，按下了激動的娥眉，道:“程姑姑肯定已經告知主子了。若是換作旁人，入宮第二天便去大慶殿裡請安了，咱們卻當沒事人一樣。你說，那一日，皇上無視咱們主子的行為，像不像是在慪氣?”

　　“慪氣?皇上是天子，難道也會耍小孩子的脾氣嗎?”娥眉疑惑道。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但我總有一種預感，皇上遲早會召見小主的。”曲汾直起身子來，信誓旦旦地說。

　　等孔甲來傳達皇上的旨意時，娥眉這才相信曲汾所言，不由地心中更加敬佩起曲汾來。娥眉聽說竇修儀也要一同前去，頗有些不安起來，她生怕竇修儀又搶了小姐的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