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頭一棒,侍寢?晏如腦中一片空白。
曲汾低聲對晏如說道:“小主,奴婢扶您回降萼閣換身衣裳。”曲汾又道:“今夜是除夕夜,這樣的日子應該是由皇后陪伴皇上的,皇上驟然邀您侍寢,可見您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不一般呢。”
晏如這才回過神來,說道:“恐怕皇后娘娘是要對我……刮目相看了……”
曲汾道:“這樣的事情,小主也不能拒絕啊!”
晏如深吸一口氣道:“我今夜要侍寢的事情恐怕已經傳遍六宮了。走吧,回降萼閣吧,遲早的事情。”
晏如被這場大雨淋成透濕,一回到降萼閣便脫下了濕漉漉的衣裳。采葛往沐浴的木桶裡撒入玫瑰花瓣,再把研磨好的玫瑰花汁融進水中,取皂角放置一旁。洗好的乾淨的貼身衣物整齊地搭在架子上。木桶裡熱氣騰騰,這個沐浴間熱氣彌漫,讓人看不清室內的布置。
一隻雪白嬌小的腳先踏入水中,緊接著晏如整個人沒入水中,如上等綢緞般光滑的情絲浮在水面,香肩微露出水面,在嬌豔的玫瑰花瓣的映襯下,白皙嬌嫩的肌膚顯得白裡透紅。溫水漫過凝脂肌膚,柔荑似雪,點水掠身,黛眉微蹙,燭光中側臉的剪影投在遠處的地面上,驚為天人。
再整魚犀攏翠簪,解衣先覺冷森森。
教移蘭燭頻羞影,自試香湯更怕深。
初似洗花難抑按,終憂沃雪不勝任。
晏如伸出一隻柔軟的小手來,拿起瓢壺往自己身上澆水,向采葛問道:“娥眉呢?”
采葛說道:“回小主,娥眉去後院燒水去了。”
“定是我沒讓她去除夕晚宴,這小妮子又在跟我生悶氣呢。你傳她回來吧,後院這樣做粗活的地方不適合她。”晏如歎了一口氣道。
采葛走後,曲汾才上前,輕輕按著晏如的太陽穴,低聲問道:“小主緊張嗎?”
晏如不好意思地用手指輕點著水面的玫瑰花瓣,說道:“雖然教習姑姑已經教導過了……可我……”
“小主莫害怕,放輕松就好。”曲汾安慰道。曲汾又換了個話題,對晏如悄聲說道:“恕奴婢多嘴,依照剛才您的話,您進宮前和七王是有些淵源的,是嗎?”
晏如說道:“既然你都聽見了,又何必來問我呢。”
曲汾說道:“奴婢聽見了不礙事,奴婢會當沒聽見,只是奴婢想不明白一些事情。”
“你直說就是。”晏如揮揮手,遣下了其余的宮女。
“第一,按照七王妃的意思,她與七王的婚姻仿佛是早就訂下的。小主覺得,察哈爾氏千方百計與咱們大齊的七王聯姻,到底目的何在?第二,小主您說您要報弑母之仇,可我們現在在宮內,如何報的了宮外的仇?第三,奴婢覺得,皇上對您與七王的往事是略知一二的,奴婢不覺得貴為天子的皇上能夠容忍自己的女人與他人有染,所以才驟然喚您侍寢。可是——小主,您要記住,伴君如伴虎啊,奴婢害怕皇上……廢棄您啊!”曲汾一條一條將自己心中的疑惑說出。
晏如細細想了一下道:“對於你說的第一條,我也想過。七王根本沒必要為了自己的妃子去扶持察哈爾氏,他們之間必定是有一種利益上的聯結,這份利益到底是什麽,他們共同的目的是什麽,目前我還猜不到。”
“奴婢雖處深宮多年,也知朝廷的動態,會直接影響到后宮的安寧。七王這個人……這麽多年能在天子腳下贏得百姓的好評,
又讓皇上抓不住什麽把柄,實在是不簡單啊。”曲汾說道。 晏如道:“你的意思是說——其實皇上早就對七王有所忌憚是嗎?”
“奴婢看來是這樣的。早些年七王是養了許多身強力壯且有作戰經驗的將士的,也為打擊察哈爾氏出了絕大多數的兵力。但是沒過多久皇上以休戰需要、削減軍費開支為由令七王解散了那隻軍隊。由此可見,皇上對七王是充滿了不信任,忌憚七王的實力。”曲汾說道。
晏如道:“照你這麽一說,我恐怕明白點什麽了。難怪我父親要將我和晏和分別嫁給皇上和七王。”
“可小主不是說這是何府柳氏的主意嗎?”曲汾不解道。
晏如說:“憑她一個婦人,怎麽能決定這麽多?不消說,背後一定有我爹的意思。”晏如接著說道:“何氏的紈絝子弟的所作所為想必你也有所耳聞,你說我們在宮內,無法除去宮外的柳氏,仔細想想或許是這樣。但你有沒有想過,人盡皆知的何氏醜聞,難道皇上不知道嗎?”
“難道……難道小主您不在意家族的死活嗎?”曲汾大吃一驚。
晏如扯過烘乾烘暖的毛巾,冷冷道:“不是我不管他們的死活,而是他們作繭自縛。親娘已經被人害死,親爹……不過視我為棋子。”
“走吧。鳳鸞春恩車應該很快就來了,該來的還是要面對的。”晏如說道。
宮女將晏如裹進紅錦卷窩裡,再由兩名太監將晏如抬進宋山煜的寢宮。
半柱香的功夫,晏如就被送進了寢宮的龍床上,宋山煜人並不在寢宮。晏如平躺在床上,只看見寬闊的禦榻三尺之外,一尊開口金獅雕得極其精細,獅子的每一根毛髮根根分明,嘴裡吐著徐徐淡淡晨暮香。晏如見四下無人,聞到這香也漸漸放松下來了。
榻前一雙嫦娥奔月玉兔搗藥花燭台上擺著嬰兒手臂粗的蠟燭,紅燭裡塞滿了沉香屑,外頭罩著刺繡折枝花圖案的燈罩,顯得那明亮的火燭光朦朦朧朧。黃綾騰龍帷帳高高挽起,晏如就躺在這一幅蘇繡彈花五福萬壽的錦被之下。
“喜歡嗎?這紅燭。”宋山煜不知從什麽地方走出。剛靠近晏如,晏如就聞到宋山煜身上的濃濃的酒氣。按理來說晏如應當跪下行禮,可此時她裹在被子,渾身赤裸著,一想到這個,晏如的臉就紅上了幾分。
宋山煜走至床前,雙手捧著晏如發燙的臉,道:“朕不要你躺在這,你起來,陪朕喝酒!”濃濃的酒氣伴著他身上特有的香氣噴在晏如的臉上,晏如本能地頭往邊上一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