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去?為什麽?你想清楚了，你這樣私自逃走會連累到家人的。”晏如說道。

　　渭詩問道:“你可聽說過我有什麽家人嗎?”

　　晏如猶豫了，她確實不太清楚這個梅嬪的過去，也不知道她的出身。曲汾在一旁道:“梅嬪小主的父親似乎是個舉人……”

　　渭詩道:“不用管我的出身，不用理會我的家人，何昭媛，你願不願意幫我?”

　　晏如清晰道:“要我幫你也可以，但是你知道萬一事情敗露了，你我都一樣，等待我們的也不知道是什麽嚴重的後果，你必須找一個讓我信服的理由，第一，你為什麽在這麽多人中選擇了我來幫助你。第二，你給我一個理由告訴我你為什麽要冒著生命危險逃離這裡?”

　　渭詩一下子揭開了褪色的剪紙，掀起了滿是瘡痍的梨花木頭小桌台，打翻了裝著半瓶水的褪色紅芍藥白瓷花瓶。她兩手攤開，低頭凝望自己的雙手，像是看著什麽在手中慢慢流逝，說道:“你要理由?這些不都是理由?我的家具物什都和從前一模一樣，剪紙窗花在褪色，小桌台上的刻痕一道又一道，像我心裡的刻印一樣。花瓶裡永遠不會有鮮花，因為我沒有宮女，也沒有閑情逸致去采鮮花來。我和這些東西一樣，都在慢慢老去，慢慢消失，沒有人在意我，沒有人關心我……都說我有瘋病，可我覺得我就是被逼瘋的，我出了宮，就一定會好的！”渭詩拚命點頭，好像是在說服晏如，也在說服自己。

　　渭詩道:“至於我為什麽選擇找你，原因很簡單。你是新入宮的，認識的人不多，底子最乾淨，也沒有太多敵人，幫我出宮這件事越少人參與越好。其次，我聽說你很得寵，皇帝很喜歡你，我私底下推斷，你一定有過人之處才會讓皇上這麽寵愛你。”

　　渭詩又急急說道:“我知道我現在勢單力薄，既不能許諾你金銀珠寶，也不能給你良田沃土。但是——但是我答應你，等我出宮後，我只要還活著，我便會一直嘗試著找回我原來的記憶。我一定有一個關於后宮中、或者是關於皇族的一個巨大的秘密，只要我想起來了，我一定會告訴你，你相信我。”

　　曲汾這時道:“梅嬪小主，你有沒有想過你就算真的出了宮，沒有親人投靠，身邊也沒有可信之人，而且您的身子狀況也不太理想。您若是出宮了，一旦皇上徹查此事，不僅您是插翅難逃，連我們主子也會受您牽連。您話裡的意思奴婢明白，就說明皇上不會放您出宮的，您有沒有想過自己未來的藏身之地?”

　　晏如向曲汾投來讚許的目光，對渭詩說道:“我的侍女所言，也確實是我心中所想。梅嬪娘娘，你沒有說服我。”

　　“求求你！求求你了！最危險的時候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認真想過了，以後就藏身於京城，哪也不去。你們何府在京城一手遮天，要想藏一個人完全沒有難度！我只要一件能讓我靜養的房就夠了！對了！我並非一無所長，我學過醫，我也算是半個女醫，我會接生！我以後能夠自食其力。”渭詩道。

　　晏如站起身來，說道:“我在宮裡只求能夠明哲保身，你也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讓我得罪一些小人就算了，您這是讓我瞞著皇上啊，我好像沒有那麽大的膽子呢！梅嬪娘娘，我覺得您現在腦子真的很清楚，不像個瘋子。你是個聰明人，所以您在好好回憶一下，您到底遺漏了什麽沒有告訴我?”

　　渭詩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青白的臉像一塊玉一樣，散著幽冷的光，圓而大的眼睛瞪得滾圓，眼裡充滿恐懼，像是看見了來自地獄的惡鬼。慘白的嘴唇哆嗦著，連喘氣也不由地加快起來。

　　“……梅嬪娘娘，這趟行程我就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妹妹就先告辭了。”晏如窺探著渭詩的臉色變化，說道:

　　“別……別走……別走……”渭詩掙扎著。

　　“我說……我說……我有個青梅竹馬，我……我記得我有個青梅竹馬！皇上知道了！皇上怎麽知道的?孩子?孩子是誰的?劉大哥！劉大哥死了！”渭詩語無倫次，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臉，晏如看見她的眼淚從手縫裡滲出來。

　　晏如覺得不對勁，難道梅嬪之前懷的孩子……是她的青梅竹馬?不可能！晏如呵道:“胡說！你的青梅竹馬怎麽會混進宮裡?你當宮裡人都是傻子嗎?要是真如你所言， www.uukanshu.net 你懷了劉大哥的孩子，皇上能放過你嗎?他能容你至今嗎?”

　　“我想不起來了！我只能想起來這麽多！還有很多事情的很多細節我都想不起來了！但我句句屬實，我若是說了半點假話，我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劉大哥是禦前侍衛，他被皇上殺了！我也不知道皇上為什麽不殺我！我也想不明白！我不瞞你了，說我是個浪蕩的女人也好，說我沒有婦德也罷，我根本就不喜歡皇帝，我隻愛我的劉大哥一人，我心裡只有他。我和他……就是一對苦命鴛鴦。”渭詩淚拆兩行，胡亂地用手抹去，可越抹越多，狼狽至極。

　　晏如覺得事情越來越向荒謬走去，她看得出來渭詩沒有撒謊，說得都是真話。可這一切都太亂了，如果真如渭詩所言，她懷了別人的孩子，那麽宋山煜如何知曉，她小產的事到底是怎麽回事，她的瘋魔又是怎麽回事?為何不直接秘密將她處死，留她活到現在呢?

　　“梅嬪，你老實告訴我，這些年到底是誰在照看你?”晏如問道。

　　渭詩說道:“他厭惡極了我，又怎麽會派人照看我，只是在衣食上不虧待我罷了，那也只是做給旁人看的！照看我的都是皇后，不知道從哪裡尋了個女醫來照看我，每半個月來看我一次，不過這一年來得少了，我也從中知道我犯病的次數越來越少了。不過——皇后的意思我明白，一來她要告訴眾人她並沒有害我小產，二來她也想從我口中套些話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