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如這一行人走得分外順利,天黑之前便已經趕到察哈爾氏的大本營。
她還未看清黃昏下的察哈爾的大本營,就被粗魯地帶進了一個全白的蒙古包內。
蒙古包內隻站著一個豆蔻年紀的少女,穿著玫紅色蒙古袍,袖口繡著祥雲花紋,胸口至間有一排緊緊的暗扣,勾勒出她苗條有致的身材。
她端著一盆熱水,用漢人的禮儀向晏如行了一禮。
晏如見外有重兵把守,但包內只有一個小女孩,心裡暫時松了一口氣。
她拘謹地望著蒙古包的內部,整個蒙古包呈圓形,中間的矮凳子上放著一鍋羊湯,咕嘟咕嘟冒著泡。
四周側壁分別用木條編圍砌蓋,被稱作“烏尼”的撐杆和頂圈插接則構成了蒙古包頂部的傘形骨架,再用皮繩和鬢繩把各部分緊緊地扎在一起,裡面鋪上羊毛編織而成的氈子加以封閉。
包門朝南開,包內正北鋪著厚厚的羊毛毯大床,中間放著生火的爐子,正熊熊燒著柴火。
端熱水的少女將熱水捧上,洗了一把毛巾,用漢語說道:
“夫人,請您洗把臉。”
晏如接過熱毛巾,簡單擦了擦臉,問到:“你的漢語說得很好,你叫什麽名字?”
少女有些嬌羞,原本就曬得黑紅的臉蛋更加了幾分赭色,她回道:“我叫烏音嘎。”
晏如真心讚美道:“察哈爾·烏音嘎。你的名字很好聽。”
烏音嘎卻有些著急地擺擺手,解釋道:“夫人,我的名字是郭爾羅斯·烏音嘎。不是察哈爾·烏音嘎。”
晏如問道:“怎麽,你不是察哈爾氏的人,怎麽會在這裡呢?”
烏音嘎先是不說話,但見晏如和藹可親,說話又溫柔體貼,不由開口道:
“因為我小時候學過一些漢語,所以被派來服侍您。”
晏如見她稚嫩單純,心想是個打聽處境的好機會,便又問道:
“你可知道我的身份?”
烏音嘎又沉默了一下,答道:“您是尊貴的客人。”她又問道:“夫人,您覺得餓嗎?我可以為您盛碗羊湯來喝。”
晏如一想到膻氣撲鼻的羊湯,不禁搖了搖頭。她看了看封閉的包門,心念著,察哈爾氏對自己以禮相待,必然是想利用自己做些什麽。
既然自己的身份還未拆穿,那就還有利用的價值,那麽自己暫時也是安全的。眼前這個小姑娘雖然看似單純,但未必沒有心術,於是也不敢放松警惕。
晏如捏了捏自己的小腿,故意搭話道:“你們可汗也真夠小氣的,對待貴賓也只派個小小丫頭來。”
烏音嘎有些不好意思道:“夫人,烏音嘎可以幫您捏一捏腿的。還有什麽需要,就告訴烏音嘎,我會找人去辦的。”
晏如道:“你們可汗有幾個兒子?你長得這麽漂亮,難道沒有人討你去做小媳婦嗎?”
烏音嘎更加不好意思道:“烏音嘎只是侍女,夫人何必拿這個打趣。”
晏如也不好意思笑道:“我莫名其妙被你們可汗抓過來,心裡真的是害怕。這時候跟你沒話找話,也只是分散一下注意力。”
烏音嘎走至床邊,道:“不如夫人早些歇息吧。這張羊毛毯是出生半月的羊羔的皮毛製成的,夫人睡上去,必定能做個好夢。”
晏如奔波了一天,雙腿酸痛不已,也實在是累了。她心想與其自己在這裡擔驚受怕,不如好好睡上一覺。
所謂“兵來將擋,
水來土掩”,她也只有休息好了才能有精力去面對未來的事情。 想到這,她摸著空腹對烏音嘎說道:“那好,我便歇息著。若是有什麽事,你再將我叫醒。還有,你們可汗準備什麽時候見我?”
烏音嘎道:“夫人無需多問,等可汗要見夫人時,自然就會有人引夫人過去了。”
暮色來臨,蒙古包外都燃起了火把,像夜間的戰士靜靜守在每一個蒙古包前。
綿延數十裡的蒙古包前一片紅點,又連成線,線連成面,分外壯觀。也可見察哈爾族的人口眾多,勢力之廣。
草原上的溫度已降得很低,宋衎三人都有些承受不住這樣大的溫差,哆嗦著在察哈爾大本營四周徘徊。
虎兒低聲道:“這麽多蒙古包,何姐姐會在哪裡呢?”
宋衎道:“包門外有重兵把守的應該錯不了。”
虎兒視力非常好,指著其中一個藍白相間的蒙古包道:“那個我看著像,包門外都是士兵。”
黑色蒙古包的包門外守著不少蒙古侍衛,都手拿長矛,腳下擺盾。神情專注地站著。
虎兒又道:“要不這樣,我在這邊放一把火,到時候所有人都會出來救火。我們趁亂把何姐姐救出!”
宋衎否定道:“不行,太危險了。萬一把她燒傷了怎麽辦?又或者,我們三個人再被擒住,那我們來到底有什麽意義?”
虎兒低頭道:“也對,那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唯西眯著眼順著虎兒手指方向道:“那個藍白相間的蒙古包肯定不是晏如所住。 ”
虎兒道:“為什麽?”
唯西認真道:“蒙古族向來崇尚白色和藍色。藍色代表著藍天,白色代表著白雲。這樣尊貴的顏色應當是由身份尊貴的人居住。”
虎兒摸摸頭憨厚道:“唯西姐姐,你懂得真多。”
唯西比劃著:“我們面前的這一片的蒙古包是灰色的,蒙古族不喜灰黑,認為是不詳的顏色。所以這一片很可能是俘虜或者奴隸的人居住。”
虎兒問道:“那何姐姐會不會被關在這?”
唯西搖頭:“應該不會。”她又道:“這一塊漆黑一片,連火把點得都少。不方便看守,她肯定不在這。”
唯西道:“你們在這裡等等我,我去那邊看看。”話音剛落便疾步往東走去。
虎兒正要阻攔,宋衎道:“你不必攔她。”
虎兒問道:“為什麽?唯西姐姐她一個人去會很危險的。”
宋衎輕道:“她對這裡太熟悉了,不會出危險的。我們隻消等她回來就可。”
虎兒心想,唯西姐姐確實對這裡很熟悉。這實在是很奇怪的事情。他未把口中疑問說出,問道:
“那宋大哥可有什麽辦法將何姐姐救出呢?”
宋衎隻說了一句話:“待我弄清楚一件事情後,我才能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
虎兒又問:“什麽事情?”
宋衎道:“王唯西是不是察哈爾·亦鄰真班。察哈爾可汗之女,察哈爾氏唯一的公主——亦鄰真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