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蕎跪下請安,老太爺伸手道:“可以了,今日怎麽想到來看我?”
“推我過去曬太陽!”
沈蕎起身推著他的輪椅往窗前走,老實說道:“方才去給父親請安的,他說天氣好讓孫女過來看看您。”
“嗯,他自己不來倒想著讓你來……叫你聽見我這個糟老頭子發脾氣,嚇到沒有?”
沈蕎搖頭:“並不嚇人,孫女聽您聲音洪亮吐字清楚,想必身體也還好。”
老太爺哈哈笑了幾聲,“小丫頭!這是跟誰學的……身體是好不了了,就這麽拖著吧!”
“我聽說年初八你舅舅要接了你去過年?”
“當日是這麽說起的,不知他可會記得。”
“他自然記得,秦楦那人相當不錯,也算是少年俊才!丁未科進士第九名,比你爹爹強多了,我致仕前你父親還念念不忘想去刑部,我當時就說了,你才學能力不足硬往前擠也沒意思,就算人家看著我的面子舉薦了你,我退下來後誰還會把你當回事?”
他既開了話頭,不說下去就有點難受,並沒考慮到沈蕎的身份尷尬。
沈蘿捧了他的茶過來:“爺爺喝水吧,官場上的事情孫女們也聽不懂!”
老太爺喝了一口繼續道:“我知道他嫌京衛的差事瑣碎不自由,一心想去刑部,也活動了大半年,結果秦楦不聲不響竟然升任了右侍郎……他,心裡不痛快!”他抬眼看了看沈蕎。
“既然舅舅讓你去,那就住上個幾日也沒關系,不過,沈家還是你的家,這點你是要知道的。”
老頭一點不糊塗啊,沈蕎突然明白他這是點自己。
沈近山和秦楦是對頭,沈近山嫉恨又忌憚秦楦,自己如果善加利用這層關系會得到好處,如果搞砸了,當然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是,孫女明白。”
“明晚上你來這裡吃飯,以後每個月的二十五你都來吃飯,我會叫人把話傳下去,到時候自有人來接你……”
“推我去眯一會兒,你們姐倆好好說說話!”
葛進將老太爺推進臥室,沈蘿走過來牽著沈蕎的手到椅子旁坐下。
“你為什麽要幫我?”
她口氣有點生硬,一副並不領情的樣子。
“你是嫌我多事了嗎?”
“我和凌安許的事還是隨緣比較好,我素來不喜在情事上過分著力,你昨天跑出去被太太罰跪,就是去了凌府吧?”
“沈蘿,光是你的事情不足以讓我跑這一趟。”
“就算你是順便去了一趟,讓一個瞎眼的妹妹下雪天跑去告訴凌安許我其實沒病,生孩子沒有問題,你不怕我身子確實不好?沈蕎,你的熱心古不古怪?”
沈蘿的小臉映著冬日的陽光,不但沒有暖意,反而有點不近人情的冷。
沈蕎有點氣憤,難怪人家都說二房的人不正常,我看你整天跟著老太爺就學了一身出土文物的毛病!分不清好歹!
“你不想聽我說說事情的經過嗎?”
不想,她背過身,右手在書架上一本本碼書。
“不聽算了我走,反正我就辦了件吃力不討好還被罰的事,我眼睛瞎,心也瞎!”沈蕎站起來就要走。
“當心!”沈蘿衝過來捉住她的手腕,兩只差不多膚色的纖手握到一起,透過皮膚的涼意又感到了血脈裡的熱度。
那一瞬沈蕎分明看到她眼裡的一絲紅。
沈蘿是在害怕啊,她矯情不過是因為一向心無波瀾的她發現掌控不了自己了。
“有什麽好多想的,喜歡一個也喜歡你的人又不丟人,再說他也值得呀!”
“珍娘……難道你不覺的是我在高攀他,你懂那種不安嗎?我好像在摘不屬於自己的果子……而且,果子的主人也不願意。”
沈蕎縮回自己的手腕,她不喜歡身體接觸,哪怕是同胞姐妹。
“你想多了沈蘿,他說,你即便不能生,他也不會舍棄你,他心裡”凌安許是怎麽說來著?對了,是愛慕。
“他說心中愛慕你,沒有你,亦不要別人,我覺得他是真心的……凌安許不是別人的果子,他是能為自己做主的人!他連郡主的求婚都敢推辭不就是想找自己喜歡的嗎?……這個人你若是錯過,一輩子都會懊悔的!”
“你不要,沈茵可巴巴的等著撲上去呢!她都不怕失敗,你為什麽怕?你別讓我看不起你!”
紊亂的呼吸後長長的沉默,沈蕎知道,這姑娘的心又亂了。
“就讓願意成全你的人繼續為你努力好了,爺爺、父親和我,我們是願意的。”
“可我,未必會領你的情……因你,逼得我不像自己……”
沈蕎笑嘻嘻道:“我才不管呢!”
“我向你打聽一個人行不?”
沈蘿不屑的冷哼:“這就急著給我惹麻煩了嗎?”
沈蕎走近在她耳邊低聲問:“大園子裡是不是還有一個三小姐?封姨娘生的, 二姐知道她的事情嗎?”
沈蘿後退一步,臉色很冷。
“我不知道!你最好也不要知道!”
“所以你其實是知道的!”沈蕎料到了,沈蘿又豈是個多嘴多事的人。
“我只是覺得她病的不尋常……”沈蕎忽然想到祠堂裡那個鬼魅一般的人影。
一隻清瘦的手壓在自己的手背上,沈蘿忍耐道:“你能省些事嗎?真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我告訴你,那個女孩子是被人強過的,是家裡的恥辱!沒人想要提起她,奶奶甚至希望她快些消失!你連眼睛都看不見能做什麽?告訴你!你給我乖乖呆在春行閣裡,否則,我有辦法叫你禁足你信不信?!”
沈蕎一點都不害怕,沈蘿的威脅讓她感到的是關心,關心啊,原來以為沒了唐適之後,再不會有人關心自己了。
“其實,我只不過昨晚聽到她的哭聲,好奇而已……”
沈蘿冷淡道:“這件事不需要你好奇,你會被好奇心害死的!”
“可是,如果家裡有強迫女孩的敗類,太太和老爺也不管嗎?”
“因為那是醜聞,並沒有報官,只不過加強了內院的防衛又派人私底下暗查暗訪的,說是找到一個馬房裡的小廝有嫌疑,後來悄悄打死了弄出去了,之後就沒有再出過這樣的事情。”
不是他!不是那個馬房裡的小廝!
沈蕎的直覺告訴自己,是祠堂裡那個準備襲擊自己的人!
不過她不能再說下去了,她對沈蘿說:“你放心,我會乖乖的待在屋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