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俞圖也和柳溪一樣,在和翰林院的待講、典籍、待詔們閑談時,也無意間透露出柳溪所說的兩點。
翰林院可謂是天下學子精華之所在,哪個不是玲瓏心竅,對於俞圖所說的賈環積累薄弱,今年難以如榜,心裡頗為讚同,畢竟為了這‘積累’二字,他們哪個不是秉燭夜讀十載、數十載。
而對於俞圖所說的為天下學子而被賈環脅迫的說辭,在心裡罵一句釣名沽譽之輩之余,不免在心裡‘呵呵’不已——這種事我也想被脅迫!
但是對於賈環的看法,羨慕之余,他們的看法不免也低了些,認為他雖然才是敏捷,但學問卻底,而且心性狡詐。
他們這些精英的看法又影響著下面生員學子的看法,一時間,賈環雖因拜師在學界聲名遠揚,但同時也讓這些人對他的聲譽與近期走向有所看低。
而緊接著發生的事則讓某些生員將他恨之入骨了……
四天后,又到休沐日,一大早賈環就案約定,乘車到了沈士周的門口。
天氣漸熱,遠望去,陽光冒著彩色的光暈,沈士周的門口早已站滿了莘莘學子,個個峨冠博帶,廣袖飄飄。左攀鬥、葉齊標、牛道儒、甄寶玉等也在其中,甄寶玉站在人群裡,他唇紅齒白,白衣似雪,鶴立雞群。
這些人都在門口等待著沈士周的召喚。
再次來到沈府,賈環心中也是別有一番滋味,這滋味有股苦盡甘來的味道,帶著輕松和愜意——這抱大腿總算抱上了,以後無後顧之憂。
到了門前,想起上個休沐日這些人對他的視而不見,賈環也不願意熱臉貼人家冷屁股,徑直走到沈士州的大門前,抓著獸首門環,使勁的拍了拍。
其實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勳貴和士林之間並沒有什麽直接利益上的衝突,這幾天賈環深度思考了一下,分析的結果卻讓他有些張目結舌——這是皇上故意而為之!
這是因為現在的文官體制已經十分完備,皇上完全可以當做稻草人,萬歷帝多年不上朝,國家機器照樣運轉就是證明。
但皇上又絕對不會允許大權旁落,所以就要抓人事權和軍權,軍權當然是由勳貴掌握可靠,畢竟勳貴是皇家豢養的狗!
所以勳貴和士林之間的矛盾實際上是權力之爭,具有不可調和性,而雙方還想著拉攏對方,所以才有了王子騰和柳溪的聯姻,實際是彼此的試探,只不過被賈環給攪黃了!
前日賈環想到這一點時,他自己也是驚出一身冷汗,沒想到自己竟然差點摻和到黨爭之中!他明白以他現在小小的分量,賈環感覺自己是在找死!
鐵銅相擊,‘啪啪’作響,門外的眾人看著賈環的放肆之舉都心裡發酸,羨慕不已——他們也想如此,可是卻沒有資格,他們明白,他們還稱不上沈四周的弟子。
如此拍了三遍,賈環聽到裡面傳來了跑步聲便停了下來,青稞之後,門打開了,露出了青松小小的腦袋。
見是賈環,青松的呆了呆,小臉的怒氣也立刻定格,隨即將身子咧了咧。賈環伸手揉了揉青松的額頭,然後跨步而入。青松則一邊扭動著頭部,一邊使勁的關上了大門,‘咣’的一聲,震掉了很多眼球。
沈士州的府邸小巧玲瓏,房間不多,賈環也不等青松,進去後就直奔後院書房。與沈士周行禮畢,沈士周讓座後,便從書桌上拿起一張紙遞給了賈環,同時說道:“你按照上面的書目,將這些書全部背完,不可亂了順序,然然以後不好貫通!”
賈環結果一看,
只見上面寫著《詩》、《禮》、《經》、《孟子》、《大學》、《中庸》、《戰國策》、《尚書》等林林總總三十多本。“原來這古文也像數學似的有個由淺入深的過程!”賈環思索著,看著書單上長長的書目感覺一陣頭大。
而這時沈士周轉身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遞給賈環後說道:“聽說你已經讀過了《孟子》,現在趁他們沒來,我先把《大學》給你講講。”
……
賈環靜靜的聽著,感覺沈士周講學和林義榮截然不同,如果說林義榮講課像高中教師,講起課來,逐句逐條,唯恐不細,那麽沈士周家那個課就是大學講師,只是提綱挈領,深入淺出的講出《大學》的內涵。一本書竟被他了了幾句講透。
講完,沈士周又從指了指書架,說道:“這上面有各書各經的注釋,你可隨意觀看。 ”
正說著,俞圖和柳溪推門而入。俞圖身後帶著一個家仆,提著一個麻布包,可以看出裡面全是書。
編撰字典實際是一件挺麻煩的事,好在賈環鬧中有以前字典的印象,隨後賈環就將基本思路和沈士周他們三個說了,主要是拚寫的順序,各個音的代表字、以及偏旁部首的筆畫順序問題。由於古體字和現代字不同,賈環也不敢多置喙,只是將基本思路說了。隨後三人便開始議論起來。
時間一分分而過,沈士周三人決定先將漢語拚音法寫在前面,然後再是拚寫、偏旁部首,這就的基本順序確定下來之後,三人正討論個基本音的代表字,正在這時,書房的門響了,隨即輕松走了進來。
“老爺,外面那些人還在等著……”
“額,我把這事倒是忘了!”
青松還沒說完,沈士周就拍了下腦門,然後略微一思索,繼續說道:“你去對外面的生員說今天有事不講學了。”
“是,老爺!”
青松在門口答應了一聲,轉身拉開門要出去,而這時沈士周又喊道:“青松你去對他們說,由於瑣事纏身,以後我就不講學了。”
講學與編撰字典孰重孰輕,沈士周自然能夠分的清!
俞圖和柳溪聽了沈士周的話,紛紛從書桌前抬起頭說道:“自當如此!”“現在哪還有那閑工夫!”
賈環聽了卻是猛然一愣,心道:“如此一看,我豈不是走別人的路,而讓別人無路可走!這仇恨拉的,真沒想到!”
而青松聽了沈士周的話,再次說了聲:“是。”然後開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