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爺啊，王育才！！”張德貴捂臉，這特麽說了跟沒說一樣，還不是和許少陽說的一樣，不能太遠，也不能太近，兩頭都不行。日軍只要聽見槍響，他們就能居高臨下一個俯衝把可憐兮兮的獨立營撕成碎片。獨立營下了孤鷹嶺，在野戰條件下拿什麽跟一千日軍硬剛?

　死得飛快！

　王小壯沒有理張德貴的咆哮，他一直覺得，張德貴這樣的粗人，是不配出現在作戰計劃制定的會議上的。

　水平不行，就不要開口。

　鄒城了解王小壯，他知道這貨腦子一根筋，他想的東西和平常人想的不一樣。說不定，他真的有什麽出人意料的辦法。

　“連長！”王小壯還是習慣稱呼鄒城為“連長”，一時半會改不回來。鄒城不在乎這些個虛名，他看著王小壯，道:“你最好把話說清楚！”

　王小壯點點頭，吩咐張德貴，“德貴，跑步去把周亮和胡勇叫來！就說開作戰會議！”

　“王育才！”張德貴不滿王小壯這副官腔，都是出生入死的弟兄，他王小壯當了連長後，就是這樣一幅死樣子讓人看了不爽。

　不，準確地說，他是副連長的時候就這德行！嗎的，這人當不得官，一當官要死很多人。

　王小壯指了指自己領子上的軍銜，那表情是在說，“讓你去你就去！怎麽?你想抗命?”

　張德貴看了一眼鄒城，後者低著頭，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不給他撐腰，張德貴便收斂了情緒，悻悻而去。

　周亮半夜三更躺在床上打呼嚕，張德貴怎怎呼呼地把他叫了起來，一聽說是開作戰會議，頓時來了精神，踢踏著鞋子，披著衣服就去了營部。胡勇卻對作戰會議沒什麽興趣，隔著窗戶說，“我不去了，困得很，我要睡覺。你們負責開會，我就負責打炮，你們讓我往哪打，我就往哪打！”

　“胡咧咧什麽呢！?”張德貴氣急敗壞，“王育才點名讓你去的！”

　“王育才?算個屁！”

　“他是連長！”

　“連長算個屁！”

　“營長也讓你去呢！”

　“營長?”屋裡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胡勇無奈道:“那讓他們等一會，我洗個臉，馬上來！”

　“國難當頭啊，朋友！”

　“國難當頭也不耽誤我洗臉！你先回去吧！”

　張德貴沒了脾氣，胡大司令的性格孤傲怪癖，只有鄒城能收拾得了他。不，準確地說，只有鄒城能哄得住他。他們炮班在孤鷹嶺是獨樹一幟，直屬營部，不參加點名，不參加活動。論軍銜，他和王小壯一樣，都是中尉，當然，王小壯是擬提上尉的身份，不過命令還沒下來。論配屬，同樣都是直屬營部，誰也不比誰高級。

　胡勇磨磨蹭蹭地起床穿衣服，然後一本正經地洗漱完畢，這才到了營部。

　除了廖生，獨立營幾乎全部的軍官都到齊了。

　張德貴順著牆根坐在地上，抱著槍看著幾個人聚在了桌前，他想插嘴，但鄒城的神色讓他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多嘴的好。這裡是獨立營高級軍官的作戰會議，他一個下士，身份不太對啊。

　張德貴心裡埋怨著，特麽的，什麽時候好好地立一功，也在領口上掛上一道杠，省得這幫人瞧不起。

　“人全到了，王育才，開始吧！”鄒城的表情嚴肅，像這麽直呼王小壯姓名的時候，好像不多。

　王育才也很認真，他把張德貴的地圖重新攤開，用鉛筆在上面一一標出了幾個地點。

　“這是張德貴的戰術地圖，根據他的偵察，上面已經把神仙嶺的日軍配備，明面火力點都已經標注出來了，但，這不是我們今天要說的東西！”

　“......”一堆人無奈，王小壯說話大喘氣這功夫是日漸精進了。

　王小壯沒空觀察其他人的反應，他的手指在地圖上劃著，順著山區蜿蜒的公路一路劃到了一處大拐角。

　“這裡，叫王頭澗。以公路路程推算，它離神仙嶺的距離是六公裡多，不到七公裡。在王頭澗公路分岔，往西是一條土路延伸了三公裡，在土路的盡頭是一座因為戰亂而廢棄的村莊，叫仙女廟。仙女廟和神仙嶺隔著王頭澗，日軍從神仙嶺到仙女廟，大部隊行進必須經過王頭澗。”

　王小壯說完，喘了一口氣，然後端著杯子滿滿地喝了一缸水。所有人都雲裡霧裡，不知道他在說什麽，王頭澗、仙女廟?跟神仙嶺的日軍有什麽關系?

　鄒城沒有做聲，王小壯說話就是這樣，四六不著調。但他知道，王小壯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他的說話做事方式別人不懂，鄒城懂，王小壯是在讓大家都搞懂一個情況。

　——如果是在仙女廟打劫日軍，那情況又會好上許多。獨立營如果搶佔了優勢位置，那麽日軍的增援通過王頭澗這個地勢低窪地點的時候，他們是抬不起頭來的。日本人想要強攻的話，損失會非常大。對於獨立營來說，仙女廟外圍的阻擊會比直接在公路上面對日本人的條件要好一萬倍。

　地圖如果沒有錯的話，仙女廟離孤鷹嶺也很近，直線距離一量，不到八公裡，只是從仙女廟到孤鷹嶺的山路有點難走，耗時費力而已。

　許少陽比鄒城要晚明白一點，他的心裡也默默地點了點頭，這地方地勢不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真打起來，吃不了多大的虧。

　但這並不代表許少陽同意王小壯的方案。

　有幾點，他們不可能做到。

　一，怎麽把日軍的物資運輸車弄進仙女廟，這是最關鍵的。這個條件不成立，其他一切免談。不可能堂而皇之地在公路上打劫完了，一堆人背著物資趟過王頭澗，這時間，日本人早就追在屁股後面一頓手炮亂砸了。

　二，怎麽在山地作戰的條件下，擺脫日軍的追兵。敵人咬死纏住了獨立營，他們人數有優勢，可以撒開網來撲，獨立營不可能逃得掉。

　三，退一萬步來說，就算能擺脫日軍的纏鬥，他們怎麽短時間地爬上孤鷹嶺的懸崖?沒有足夠的安全時間和安全空間，不可能逃出生天。他們可是剛剛才在孤鷹嶺逼得一個中隊的小鬼子跳了懸崖的。不行，還是太冒險，孤軍深入日軍駐地附近，面對一千日軍的追擊，獨立營沒有可能全身而退！

　面對許少陽的疑問，王小壯沒有直接回答，他看了看胡勇和周亮，問道:“二位，日語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