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清晨，初升的太陽斜斜地在山脊的那邊跳動著，東方的光芒已經盈滿了天空。一層薄霧籠罩著潺潺流水的王頭澗，小溪歡快地奔騰，叮叮咚咚。

　鄒城鬼使神差，不僅批準了王小壯的作戰計劃，還一次性把整個獨立營都投入了戰鬥。一連全副武裝，帶了三日份的口糧、兩個基數的彈藥趁著夜幕的掩護爬下了孤鷹嶺。他們在黑暗中的原始森林裡穿梭，為的就是在清晨的這個時刻，趕到他們的預定地點。

　偵察班前期的偵察任務業已完成，所有關鍵的節點位置上都布置了觀察哨兵。不知不覺中，獨立營在仙女廟和王頭澗之間，悄悄地布下了一張捕鳥網。

　兩個身影彎腰弓背，從仙女廟的方向快速地渡過了王頭澗的淺灘，他們靠近了公路，趴在了路邊的青草地上，靠近神仙嶺一側的山坡上，作為傳遞信息的消息樹聳立挺拔，樹下負責監視神仙嶺日軍動向的同伴朝這兩條身影伸出了拳頭。

　一切如常。神仙嶺的日軍，還沒有任何活動的跡象。

　鄒城和王小壯一人一副望遠鏡，在鏡頭裡，周亮從容地從草地上爬起，張德貴拖著一塊路標牌也跟著他上了公路，兩人在公路的右側把路標牌插緊，然後朝仙女廟方向揮了揮手。

　“王瘸子！”鄒城忽然問道，“你確定你的計劃能行嗎?”

　王育才搖頭，“我不確定，但我想應該能行。日軍的物資運輸車也許認識去神仙嶺的路，但也許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哪裡是神仙嶺。”

　“你在賭命。”鄒城沒來由地有些緊張，他看著身後仙女廟的村莊裡正在飛速的運轉，除去了必要的警戒哨兵，所有人都在忙碌著。他們在布置這物資倉庫，日軍標示，仙女廟最高的建築上，高高地飄揚著一面日軍軍旗。

　鐵絲網、拒馬樁、機槍陣地，一連學著日軍營地的模樣，硬生生地造出了一處日軍後勤物資的集散地。破爛篷布覆蓋著一堆木頭疙瘩，充當滿倉庫的物資，幾個穿著日軍軍裝的弟兄站在簡易的警戒哨塔上，裝模作樣地乍一眼看上去以為是日軍。

　表面上看還真是那麽一回事，但是細心的人會發現，這裡穿著日軍軍服的獨立營弟兄背著的是中正式，機槍陣地上架著的不是歪把子，也不是92式重機槍，而是捷克式。

　日軍的鋼盔軍靴好找，張德貴去了一趟湘城，就從各種人手裡買了十幾套，日軍的軍服不好弄，尤其是是日軍的新式軍服98式更是鳳毛麟角，有也是在湘城倉庫裡，張德貴本來想再去撬一次倉庫，鄒城不讓，一是這次行動沒有得到授權，萬一暴露，不好交代。二是自從上一次偵察班在湘城綜合倉庫惹了禍，搞得一身騷，不能再觸這個霉頭。更何況誰也不知道綜合倉庫裡有沒有日軍的軍裝，不要偷雞不成蝕把米。

　但是這難不倒鄒城，沒有，就自己做，有張琳這個巧手在，再加上鄒城和王小壯能記得的細節，就算是西貝貨，也能蒙混過關。

　只是在民國二十九年，還穿著日軍的昭五式軍裝，這真的好嗎?

　周亮的心裡有些忐忑，他扶了扶頭上的日軍鋼盔，看了一眼旁邊的張德貴。這貨滿臉橫肉，身材短小，五大三粗，一看和日本人長得差不多，心裡稍稍放下了一點。

　張德貴的額頭正在冒汗，嘴裡嘟囔著罵著，“該死的王育才，這是什麽破主意。為什麽不讓我們帶槍?帶著兩根旗子是幹什麽用的?”

　周亮低頭看了看他手裡的紅白兩面旗幟，解釋道:“這是日軍的導調旗幟，是指示車輛和部隊前進方向用的。你知道該怎麽給他們指路吧！?”

　“知道！”張德貴為了這個計劃，練了幾百遍導調旗，現在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接下來，考驗的不是旗語，而是演技了。

　周亮在內心裡醞釀著和日軍的對話，怎麽說才不會露出破綻，怎樣才能順利地把日軍的卡車引向仙女廟。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腦袋不夠用了，此時此刻，他真的十分羨慕王小壯隨時隨地都能保持一張面無表情的臉。特麽的，回去以後就教王育才學日語，以後這種提心吊膽的活，讓他自己來乾。

　兩個人站在公路邊，心裡都在打鼓，畢竟這是在日軍的眼皮子底下玩花招，一不小心，就能讓整個獨立營陷入萬劫不複之地，無形的壓力緩緩地疊加在周亮的胸口，他的關鍵，不言而喻。

　口袋布好了，只等日軍上鉤。但好像老天爺似乎是在和獨立營開玩笑，一連各種準備均告完畢，但太陽已經升到了王頭澗的正上方，時間已經快到中午了，日軍的軍車還沒有影子。

　鄒城觀察著公路遠處的拐角，那邊有一座山擋住了，公路上靜悄悄的，連一個行人都沒有。他把視線收了回來，觀察著神仙嶺方向的警戒哨，那裡的哨兵每五分鍾會匯報一次日軍動向，迄今為止，小日本子只是在神仙嶺附近轉悠了幾圈，絲毫沒有下來的意思。

　“會不會是鬼子的物資運輸已經告一段落了?”鄒城像是在問王小壯，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如果真是這樣，那也不錯，至少不用冒險！”身邊的許少陽很是小心，就算行動沒成功，能全身而退保存實力也是不錯的結果，他才不在乎鄒城想要給弟兄們弄點外快，他想的是怎麽才能快點結束這場看上去像鬧劇的鬧劇。

　王小壯看了一眼許少陽，看了一眼鄒城，三個人心裡想的事情都不一樣。王小壯想的是，既來之、則安之，天命使然，該是你的就是你的。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來了！”

　王小壯忽然叫道，他的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公路遠處的拐角。鄒城和許少陽連忙轉頭看去，此刻，那裡正“突突突”地冒著一陣黑煙，一輛日軍的卡車打著方向盤，正緩慢地轉過了彎，朝王頭澗駛來。

　“還有一輛！”鄒城觀察地清楚，第一輛卡車的後面也露出了一個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