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運大廈是建築在廉價土地上野蠻生長的典型范例,樓層面積三千多平米,這幾乎是與 Tower、MWFC、金茂這些四、五百米的城市地標同等級別的,配上它們150米的身高,看上去就像兩隻扣在地上的油漆桶。
得益於大樓粗壯的體型,實驗室擁有一條將近200米的環形廊道。電梯井、應急通道,全都分布於橢圓中心兩側的短徑上。
高易在黑暗中花了2分半鍾,沿著回廊挪動了50米,才從長徑端點位置來到應急樓梯的門旁。
門鎖機構是機械電子雙重的,他摸索著找到了門中央偏下位置的橫杆,用力往下一按一推,門開了,他探出頭去。
樓梯井道同樣一團漆黑,一絲光亮都沒有。在這樣的環境中,哪怕隻要有一只打火機點亮,光芒也能照出很遠。
但是沒有,一點光線都沒有,黑暗像是黏在了他的兩顆眼球上,連一星半點不同材質表面反射率相異引起的微弱色差都捕捉不到。
高易因為不吸煙所以沒有打火機,這可以理解,但是,如果說整棟樓的人都不吸煙,這特麽可能嗎?
在高易的概念中,遇到像今天這樣的突發狀況,樓道裡應該擠滿了逃難的人,打火機的亮光如繁星一般,人們大呼小叫,有人摔倒呼痛,有人高聲指揮,有人扶危解厄,雖然不至於喧囂,但也應該繁雜。
絕不會像現在這樣,眼前一抹黑,四周寂然無聲。
“有人嗎?”高易站在門旁,探出大半個身子去,大聲喊了起來。
他不敢走出門外,怕門意外關上,就沒辦法再回進來。為了技防需要,實驗室的應急樓梯門外一側是沒有機械裝置的,隻有刷卡才可以開。目前情形下,門一旦關上,就沒辦法再刷開來了。
“有人嗎……有人嗎……”回聲傳了上來。
“有人嗎?有人嗎……Anybody here?”高易不甘心的放開聲量大吼了幾聲。
但是依舊隻有回聲傳來,隻是回蕩得更久了些。
整幢樓的人都跑到哪裡去了?雖然是周末,但這麽大一幢樓,加班的人總不會少。而從看見火球到現在,也不過5分鍾左右。每層樓26個台階,就算1秒鍾下2個台階,最多也就跑下去23層樓,所以但凡23層以上的,隻要不是一步能跨三、四階樓梯的飛人,應該都還沒來得及到達底層,下面怎麽可能連半個鬼影都沒一個?
這特麽太不科學了!是要災難片轉驚悚片的節奏嗎?
高易看了看表,他已經在這裡多虛耗了將近1分鍾,這意味著他隻有6分鍾不到的時間下樓了。
事實上,在這種黑漆麻達的狀況下,即便是給他670秒全滿,他也不覺得自己能夠跑得到樓底。他到這裡來的目的,除了聽天命盡人事之外,更想要的是找到同伴待在一起――
隨便怎樣也比孤獨的在黑暗中死去要來得好!
現在擺在高易面前的隻有兩個選擇,一是孤獨的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走完38層樓,然後希望在此期間地震波不要到來。二是繼續在這層樓裡搜尋其他人的蹤跡,他相信隻要不是真的在一本驚悚片裡,總會有人被他找到。其他人有可能正像他所希望去做的那樣,聚在一起,抱團取暖。
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公共實驗室。在公共實驗室加班的人是看不見外界的,他們很可能以為這隻是場普通的停電事故,所以聚在一起很正常,畢竟沒有誰會為了停電而去徒步走下38層樓。
高易回過身,摸索著朝前方走去,應急樓梯門正對面是一條與短徑平行的走廊的入口,從那裡可以通向公共實驗室和電梯大廳。
高易不知道前台妹子此時是否正一個人孤獨的、在沒有一絲光線的電梯大廳裡呆坐著,因為她也是看不到外界景象的,很可能還在黑暗中戰戰兢兢的等待著電力的恢復。
或許不去公共實驗室而去大廳才是一個更好的選擇,如果要選一個同伴一道死去的話,為什麽不選長腿妹子呢?
高易的手碰到了牆壁。向左還是向右走,這成了一個問題。
他盡力伸展開左臂,可惜PAM 525上微弱的熒光隻離開表盤幾毫米就在黑暗面前敗下陣來,能點亮的范圍甚至還比不上一隻螢火蟲。
高易隻能嘗試著先向右側挪動幾步,因為他剛才轉身的時候,自我感覺是朝左面多轉了一些。但是很明顯,他的感覺是錯誤的。於是,他又開始摸著牆往左面移動。
接著似乎過去了很久,就在他即將喪失信心,準備重新回到右面去探測的時候,左手突然一空。
他仔細看了眼腕表,金色的計時分針已經走過6格,藍色指針則剛剛掠過1點鍾方向――只剩下5分鍾了。
這條徑向走廊長20米,頂端是本樓層四組盥洗室之一,沿著廊左側走,在距離入口15米的地方,有一扇防爆自動門,這扇自動門後面就是通往公共實驗室和大廳的岔道。
自動門是通過感應開啟的,設計中是為了方便推著小車或雙手端著儀器設備的人員使用。目前狀況肯定是沒法自動開啟了,但是門旁還有一個手動扳手,按下後能夠實現機械解鎖。
至於在完全無光的條件下,完成這些操作究竟需要多少時間,高易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利好消息是,由於這條走廊不是很寬,因此是明令禁止堆放雜物的, 所以即便是摸著黑,他也能把速度提起來。不像在回廊裡,兩側除了打印機之類的辦公設備外,還有咖啡機、飲水機,而私人的零碎則更多。比較危險的是諸如籃球、滑板、電動獨輪車之類的,伸手根本夠不到,腳下拌蒜方發覺。他剛才一路摸過來,可謂是一路中招。
高易沿著走廊的左側全程飆進,直到他摸到防爆門冰冷的鋼板,整個過程竟然僅耗時5秒鍾。
接下來他以大門右側的門框為啟始,一圈圈向外摸索著,直至觸碰到一塊有機玻璃材質的蓋板。他把蓋板掀起,摸到裡面的T型扳手,然後把扳手用力往下一拉。
伴隨著一聲悅耳的機械音,鎖舌被無驚無險的打開了。
高易都來不及看時間,他重新挪回到大門左側,扒住門縫用力往後拉,到後來幾乎半個身子都吊了上去,然而門卻紋絲未動。
他停下來略微平靜了一下心思,這才回憶起來,當時安裝單位交付的時候,為了講授如何手工打開這扇門,還專門集合全體員工做過培訓。
這種培訓他當然不可能參加,但相關的資料卻曾經瞄過一眼,似乎在外側開門的時候需要有一個向內的壓力。
高易調了個方向,把全身力氣壓在門上,然後向右側緩緩施勁。門先是動彈了一下,接著就像是推在水裡的小船上那樣,向旁邊一下就滑了開去。
高易猝不及防一個踉蹌摔向門裡,就在他失去平衡的瞬間――
光!一道光射過他黑暗中張到最大的瞳孔,穿透了毫無準備的晶狀體、玻璃體,灼燒在他的視網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