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千字大章)
喬治·麥邊五十多歲,蘇格蘭人,棕發碧眼,寬臉龐高個子,跟這個時代絕大多數白人男性一樣,上嘴唇上留著一撇濃密的胡須。
他最早是在香港為一家英國銀行打工,後來在揚子江畔的上海看到了發財致富的機會,於是在1870年來到了上海,開設了獨資的麥邊洋行。麥邊洋行是經營航運及煙草起家的,所以在房地產主營業務之外,洋行仍保留著規模龐大的船隊和碼頭,直到前幾天打包賣給日本人為止。
不過跟大多數在上海創業的蘇格蘭人不同,他並沒有把麥邊洋行開設在公共租界,而是開在了法租界的西外灘1號,也就是洋涇浜南岸的第一幢房子。
這固然是由於資金方面的原因——對西方人來說當時的法租界遠較公共租界來得偏僻,夾在公共租界與南市的傳統華界之中,各方的設施和環境肯定要比公共租界來的差,地價自然要便宜得多。
但是從中也能看出他眼光的獨到之處,因為當時的虹口也同樣能夠提供廉價的地皮,甚至比法租界還要來得便宜——事實上麥邊洋行的第一個碼頭叫匯山碼頭,也就是後來的公平路碼頭,就位於虹口,而不是在法租界,理由很清楚,虹口離黃浦江的出口更近,地價也更便宜。
他的這一行為當然贏得了法租界的歡迎,加之在以後中法開戰期間,他作為英國公民奔走於清廷和法租界之間溝通、調停,使得法租界安然度過了這一非常時期,由此贏得了法國人的尊敬。因而,從1889年起,他連續八屆被推選為法租界公董局董事。以法國人特立獨行的一貫性格,這在法租界公董局歷史上也是唯二的——另一個則是英籍猶太人哈同,他從1892年起擔任過十屆董事。說起來,除了一個是蘇格蘭裔,一個是猶太裔之外,他們二者無論從年齡、經歷、事業上來說,都出奇的相似,可謂是一時瑜亮。甚至他們對老婆和房子的選擇也差不多,哈同娶了個中法混血女人,而麥邊的老婆則是中俄混血,他們都住在靜安寺路。
然而在法租界混得風生水起的代價,是他在公共租界的權力缺失,雖然他是地產委員會的主席,但卻始終無法加入工部局董事會。而在他看來僥幸加入工部局董事會的哈同混得也並不好,一心想要推進的洋涇浜填埋工程被董事會否決了不說,就是一些小的提案也很難通過。董事會甚至還連續兩次通過了強行收購屬於哈同名下土地的提案。雖然他和哈同之間因為業務相近、權力范圍重疊的緣故,彼此並不對付,但是也難免讓他有種兔死狐悲之感。
同蘇格蘭族群的疏離大概要算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敗筆,這是隨著他的生意越做越大後的切身感受,畢竟這個城市的錢袋子是掌握在蘇格蘭人手裡的,要不然他也不會連貸個十幾萬兩銀子都需要公事公辦。
跟他截然相反的就是眼前這個如彗星般崛起年輕人,他第一次聽說對方的名字還是在一項他完全不感興趣的運動中,然後是為了法租界一塊幾萬兩銀子的地皮找他疏通關系,第三次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竟然已經想要收購自己手中價值幾十萬兩的土地了。可以說對方在幾個月內完成了他花了二十年時間才能達到的財富積累。憑什麽呢?在他看來無非就是蘇格蘭族群的幫襯罷了。至於為什麽安德森、潑蘭的斯、凱斯維克這幫人會如此全力以赴的支持這個年輕人,就完全不是他所能理解的了。
麥邊轉動著手中的酒杯,細細打量著高易,完全看不出來眼前這個年輕到讓人嫉妒的小家夥有什麽值得欣賞的,除了長了一張娘們喜歡的臉蛋之外可謂是一無是處。
“八萬兩銀子一畝,不二價!”麥邊說完把杯中的威士忌一飲而盡,重重扣在吧台上。
當時他選擇法租界雖然有押冷門、燒冷灶的投機意圖在裡面,但說到底還是資金匱乏的無奈之舉,所以一旦有機會,他還是願意回到公共租界來的。這個機會在1899年降臨了,誰能想到當時如日中天的霍格兄弟竟然這麽早就想著要功成身退衣錦還鄉了呢?在他看來,兩兄弟至少還能再奮鬥個二十年。當時簡直就是他們這群地產大鱷們的盛宴,而他也搶到了屬於自己的豐碩一份。其中最有價值的就要屬,與他的洋行一水之隔的洋涇浜對岸這塊地了,他心目中這裡將是未來的麥邊洋行總部所在,這一水之間,可以說他已經為此等待了二十年。
然而現在到了他做另一次選擇的時候了,如果他把這塊未來總部的地賣掉,可以立即回籠二十萬兩的資金,其中刨去當初的六萬兩購地成本,淨賺十四萬兩,五年內本錢翻三翻,怎麽說都不能算是筆虧本生意;而如果他不賣這塊地,那麽他可以貸到八萬兩左右的貸款,但是離他目前所需要的資金仍差了十萬兩,由於他的其他財產能抵押的都已經抵押掉了,因此為了這十萬兩他必須要拋售三十萬,甚至五十萬的其他資產,不但損失了下金蛋的母雞,而且會打破他的收支平衡。減少的這部分收入,很可能會造成他未來資金匱乏,故而不得不再次出售土地,以填補虧空。這樣一來極有可能會形成一個惡性循環,讓他的資金鏈徹底斷裂,他所建成的地產王國也就會因此而崩潰。
作為一個現實主義者,麥邊的選擇是不言而喻的。更何況他這次籌集資金是為了一項新的事業——橡膠種植,就像他年輕時看好上海的發展,於是義無反顧的投向這裡一樣,他相信這項新的事業能為他插上雙翼,讓他真正的騰飛。失去了上海灘的新總部固然可惜,但是他沒準能把新的總部給搬到倫敦去!
麥邊如此爽快的賣地,反倒是讓高易猶豫了,如果不是知道這塊地皮在後世裡將是有名的外灘1號、亞細亞大樓的話,他一定會以為這裡面有什麽貓膩呢。
“租戶的情況能告訴我一下嗎?是否有長期租戶?”
高易依稀記得外灘的大部分建築都是在民國時期重建的,這幢亞細亞大樓的建造年代也應該是差不多同一時期。從麥邊擁有這塊地皮到最終建起大樓,中間至少隔了十五年,其中的緣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什麽難纏的租戶存在。
“這塊地產上一共有兩棟建築,靠河的一棟是公寓樓,住的都是一些短期租客;另一棟裡面的租戶,大多是簽了一到兩年租約的,十年以上長期租戶倒是不多,但是有幾個是五年以上的。”說著,他看了高易一眼,道:“你是在擔心無法讓租客搬走對嗎?如果是這樣的話,只要多付五千兩,我可以負責讓所有租戶遷出。”
果然是商場老將,麥邊一眼就看穿了高易的心思。高易剛才的問題其實是模棱兩可的,並沒有暴露自己的真實想法,既可以理解成是希望有長期租戶,也可以認為是不希望有長期租戶。不過能用五千兩來買個清淨的話,在高易看來還是劃算的,他可不想碰到幾個釘子戶扎在自己的產業裡面。
“一共是兩畝半?”
“事實上要比兩畝半多一點,但就算兩畝半好了,總共是二十萬兩。”
麥邊之所以開出二十萬兩這個價錢,是因為他知道這應該是高易的底線了。昨天麥邊接到高易托德·格雷打去的要約電話,便知道自己急需資金的事被泄露了,至於消息是誰泄露出去的,不用問肯定是匯豐的人。於是他打電話給米德爾頓,稍微旁敲側擊了一下就搞清楚了是怎麽一回事,並且順便把高易的資金情況也查了個底掉,知道對方剛剛到手二十五萬,因此他才開了個二十萬,再高怕對方就要打退堂鼓了。
高易確實覺得二十萬兩這個價錢是開得高了點,但他是用後世的眼光來看待問題的,所以覺得也不是不能承受。他之所以猶豫,是因為他買這塊地並非是出於現實需要,而是受到外灘1號這個名頭影響,讓他心血來潮,突然產生了購買欲望。說白了這就跟剁手黨趁打折拍了一堆沒用的廢物回來一樣,並無什麽區別。
“成交!”高易聳了聳肩,做出了決定。這二十五萬如果不是拿來買地的話,估計也是買車、買船,或者用於建造大宅子之類的。相比之下,無疑還是外灘1號更值得投資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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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萬兩銀子外加五千兩的租客遷移費用,就這樣出去了?
從外灘33號的大英領事館出來,高易還有些懵懵懂懂的。不過手上的道契告訴他,這一切都是真的,剛剛到手的二十五萬兩銀子,還沒捂熱呢,其中的二十萬兩就給花了出去,這敗家的速度不要說上海灘了,就算是放到整個英國大概都能排得上號。
“走吧,去你的新地產看看!”說話的是格裡生,他是過來充當這場交易的見證人的。
除了格裡生之外,高易身後還跟著凱斯維克、蘭代爾、約翰·裡達、德·格雷、安德森、霍利德,以及新朋友伯基爾、麥格雷戈,當證人自然用不了這麽多人,但有道是看熱鬧不嫌人多,今天正好是星期天,這幫閑得蛋疼的家夥都是跟著來看熱鬧的。
“不是應該先去吃午飯嗎?”
高易看了下表,剛到飯點,這場交易從他和麥邊見面到過戶完成,總共才用了兩個鍾頭,可謂是神速,就是去菜場買個菜,有時都不止這麽點時間。
“好吧,那就先吃飯再去看你那塊地皮。”
飯是在禮查飯店吃的,禮查飯店就在外白渡橋對過,幾步路便到,比回上海總會去吃還要來得方便。
高易禮貌的邀請麥邊一起去吃,但卻被他婉拒了。於是中午這頓飯也就成了新老朋友們的一次聚會小酌,餐後又去飯店的大廳喝下午“酒”,一直喝到下午五點才出來。
高易開車載著格裡生和伯基爾——這兩個家夥都有買車的意願,想體驗一下汽車的感覺——其他人仍舊乘馬車。等馬車趕到,高易他們早就把兩棟建築物都逛了個遍,已經開始指手畫腳的聊起改建方案來了。
兩棟建築物,一棟是四層純住宅的公寓樓,只有十米寬,長倒有四十米,像堵牆一樣沿著洋涇浜展開;另一棟是兩層的商務樓,朝著黃浦江方向面闊二十五米,深二十米,竟然沒有把整塊地皮造滿。整塊地皮沿江方向寬四十三米,深四十米,這棟商務樓隻用了一半的深度,而且比隔壁的上海總會向內縮了十米,顯得又矮又小,外側還有樹木遮擋,所以高易經常路過這裡卻對這座建築毫無印象。
“應該把這兩座樓都拆了,整塊地皮建成一幢樓,這樣一來比隔壁的上海總會都要氣派許多。”格裡生說道。
格裡生的建議倒是跟後世的亞細亞大樓差不多,可惜高易囊中羞澀,這樣一座大廈造下來成本起碼在五十萬兩以上,即使他把一家一當都給抵押了也拿不出這麽多錢。他現在考慮的是怎麽把這棟商務樓的在不動結構的前提下做一些改動,至於公寓樓就只能讓它去了。
“你準備用這兩座建築做些什麽,在我看來它們除了租給現在的客人之外,找不到更好的租客了。”凱斯維克在參觀了兩棟樓之後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高易除了買地之外還同麥邊簽了一份清理租客的合約,但是凱斯維克卻覺得,就憑這兩幢建築是找不到更好的租客的,還不如就這麽維持下去。
“那棟公寓樓,我還沒想好,有可能會開一家旅館,反正這裡面現在住的都是些短期租客,跟旅客也差不多。而上海現在的旅館不是太高級,就是太低級,缺乏中間檔次的,不需要太奢華,但是服務要上檔次。至於客源,我想搞成華洋混住的旅館,應該會有充足客源的。”
“那座兩層樓,我不打算出租它,而是準備自己用,我會在這裡開一家俱樂部,一家汽車俱樂部。”
“汽車俱樂部?”所有人聽了都很吃驚。
“是的,你們不覺得上海已經落伍了嗎?據我所知,歐洲現在已經遍地都是各種賽車運動,人類的時速在去年已經超過了100公裡,而我們這座城市的最高速度仍舊停留在15英裡——當然這個數據要刨除我所開的那輛車。”
“參加了你的俱樂部有什麽好處呢?”格裡生問道。
“好處?可以獲知最新的汽車相關的資訊,了解最新的車型。事實上我準備每個牌子,每個型號的車都買上一輛,然後放在俱樂部裡讓會員們試開,這樣在買車的時候,至少知道自己喜歡哪種款式,鍾意哪個牌子。俱樂部還可以免費代會員訂車,要知道,訂車是件很麻煩的事,有時候你甚至不知道生產商的地址。還有一個好處是,如果有很多會員購買同一品牌的話,還方便講價、打折。”說到這裡,高易頓了頓,好像想到了什麽似的,說道:
“當然,如果會員數量足夠多,我們甚至能夠讓廠商按照我們的意圖來生產車子。我現在開的這輛梅賽德斯實際上就是戴姆勒的客戶耶利內克先生定製的,本來戴姆勒準備生產的是六馬力的車,時速不過20英裡,但是耶利內克先生一口氣訂了五十輛,不過他有個要求,那就是戴姆勒必須重新設計大馬力的引擎,於是這才有了我這輛35匹馬力的車,時速能達到50英裡。”
周圍的聽眾紛紛點起頭來,比起之前那些什麽資訊、打折之類的大路貨,明顯這一點更加吸引他們。
“俱樂部還提供免費的培訓服務,從最初級的駕駛一輛汽車,到最終把車開上賽道,俱樂部都會提供培訓。呃,至於培訓的場地,暫時就設在我家,大家知道,我在那裡有一百多畝土地,勉強能夠開設一個駕駛學校,而且周圍也很空曠,有足夠的地方可供馳聘。”
高易這番話完全屬於腦洞大開的即興發揮,說實在的開汽車俱樂部什麽的只不過是他腦袋裡的一個念頭而已,根本沒有細想過。至於為什麽會想到開這樣一家俱樂部,無非就是“有錢任性”這四個字,他在士紳階層的高檔次運動,賽馬、獵紙方面沒什麽優勢,所以難免想要搞個新玩意出來讓自己可以顯擺一下,而從賽馬到賽車則是一個很自然的聯想。
“會員費你準備定多少?”問話的還是格裡生。
會員費收多少?高易自己也不知道,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報個數字出來。
“一萬兩銀子。”高易聳了聳肩,說道。
“算我一個!”這次說話的不是格裡生了,而是伯基爾,這位賽馬總會的董事會主席。
“我也是!”好吧,是安德森,這位前足球明星。
“我……”很難得,凱斯維克對這些東西一向都不是十分積極。
“還有我……”正廣和的麥格雷戈。
“我也要一個名額!我想嘗試一下汽車這種新玩意兒,如果比馬車有用的話,萬國商團應該考慮購買一批汽車來替代馬車了。”萬國商團總司令霍利德表態道。
“……”
“……”
幾乎所有人都報了名,只剩下格裡生和德·格雷了。
“我當然要報名了!”格裡生道。
德·格雷看了看周圍,說道:“好吧,既然所有人都參加了,那麽也算我一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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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的時候,所有汽車俱樂部的新成員又返回禮查飯店聚了頓餐,相對於安靜的上海總會,禮查飯店無疑是個更好的置酒高會的場所。不過今天晚上他們並沒有多喝,因為凱斯維克他們幾個晚上有事,所以到了八點鍾眾人也就散了。
高易晚上也有事情,為了讓麥克布萊德小姐能夠順利留下來,他還需要進行一番額外的布置。本來下午他就要去的,結果一直拖到了晚上。
等他回到家,已經差不多十點鍾了。剛把車停穩,馬漢就迎上來說道:
“先生,剛才這段時間裡有很多電話打過來找你。”
“找我?什麽事?都有些誰?”
“有中國營業公司的雷文先生,大通銀行的舒馬赫先生,中國肥皂的布爾特先生,海寧洋行的哈克森先生,德康洋行的布蘭德先生,這幾位都是跟您打過交道的,而更多的則是之前從未聯絡過的先生們,我已經把他們的名字全部記錄了下來。他們找先生您似乎都是為了同一件事情,說是要加入一個什麽汽車總會。”
高易聽得都有些懵了,這是什麽狀況?怎麽突然有了種一夜成網紅的趕腳?
高易先是把電話打給了中國營業的雷文。中國營業的英文名稱叫China Realty Co.,Realty就是不動產、房地產的意思,雖然中國營業的主營業務是地產、房產、放款、抵押、測繪、營造,但實際上它乾的事情跟高易的新天地一樣,都是趁著租界擴張之前拿地囤地。中國營業的創立者是南洋公學的校監福開森,他是傳教士、教育家、慎昌洋行的大股東、三大中文報紙之一《新聞報》的實際擁有者,還是一個大清的“三品頂戴”,跟盛宣懷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而在1899年公共租界擴張時,正是他以“三品頂戴”的頭銜代表清政府與租界方簽的約, 所以中國營業想要不發財都難。
雷文是中國營業的執行董事,高易跟他熟識正是為了研究中國營業的經營之道,好汲取其中的有益部分移植到新天地來。
“弗蘭克,我要重申一下,俱樂部隻提供免費的試駕、免費的訂購代理、免費的駕駛教學,這三項免費服務。當然,我們會幫助會員同廠商洽談價格,會幫助會員定製車輛,但具體談判結果我們並不保證。這樣你也要加入嗎?會費是一萬兩銀子,首先申明我是一文都不會減的。”
“當然,威爾,我也重申一下,我確實是要加入!”
“好吧,那麽,歡迎加入!夥計。”
有各式各樣的會員制度,加入會員後,有在會員期內不再付費就可得到各種服務或商品的;有以低於非會員的價格銷售商品或提供服務的;也有加入會員,只允許取得會籍,所有其他服務或商品都要另行收費的。
高易的俱樂部實際上就屬於第三種,這一萬兩銀子就是買個會員頭銜而已,所謂的三項免費,相對於一萬兩銀子的會費來說,基本上可以算作是成本為零。
高易又打了幾通電話,都是要求加入汽車俱樂部的。他掛上了聽筒,數了數馬漢給他的名單,沒打回電的還有二十九個,算上凱斯維克他們,連高易自己總共四十七個人。也就是說,如果這些人最終全部付款的話,高易將到手四十六萬兩銀子。
今天花出去了二十萬五千,結果回來了四十六萬!
錢還真是個王八蛋,只有用光了才會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