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紫衣男便是師父說的,我這副模樣的主人葉靈兒的師父伊雪楓。伊雪楓常對精衛誇讚愛徒葉靈兒,精衛對這日與葉靈兒初見充滿了期待,誰知見了才曉得葉靈兒不過表面可愛內心猥瑣。精衛看著我,眼神很奇怪。我微微一笑,精衛衝師父變作的伊雪楓說,“伊雪,你這徒兒,貪吃好色這兩點,倒是與我四姐甚像。”
師父皺起眉,臉上寫著鬱悶,衝精衛說,“精衛,我這徒兒是貪吃了些,可這好色……”扭頭望我,滿臉困惑。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師父深知我好色的習性,此番這樣說,莫不是故意的?但……但他這般鬱悶,又是為啥?還是說……還是說如今之人真是葉靈兒的師父伊雪楓,我的師父子宮柯早溜之大吉了?
半夜的時候我的這種猜想被證實,師父與我神交,他說,“小十三,白天的時候子淵過來了,為師神魂進來以後,身子是睡死的狀態怕嚇著子淵,便走得急沒來得及跟你說一聲,你莫要怪為師啊。”
之後的三五日,因懼怕師父說的擅改了書中情節,我便甚少說話。之於葉靈兒的這種安靜,伊雪楓沒表現出一點疑惑,我以此推斷葉靈兒是個話少之人。兩日後腦中突然多出來的那部分記憶,證明了我的這種推斷完全錯了。葉靈兒與我一般是個話嘮,隻不過她與我一般是個怕師父人妖。我怕師父是不敢在師父跟前亂來,她怕師父是甚少說話,伊雪楓便誤以為撿來這個徒弟不喜說話。
我多出來的那部分記憶,是這對師徒的,多年來這對師徒的仙俠奇緣為四海八荒眾生津津樂道。都道是“伊雪楓葉”師徒不務正業成天遊走四海八荒斬妖除魔從不手軟。伊雪楓葉師徒這次,便是來幫精衛除去心魔的。多年前伊雪楓路過東海之時,精衛便在發鳩山填海了。
“我的心上人被困在了海之彼。”,千百年來人們問精衛為何填海之時,她都這樣回答,這讓可憐這個被封印了的女天神的伊雪楓,始終找不到精衛真正的心魔。
精衛的心魔來自於她的幾個姐姐,她的四姐死於一萬三千年前的一樁情殤,大姐二姐死於數年後那場慘烈的六界大戰。我腦裡多出來的葉靈兒那部分記憶裡,她的師父伊雪楓三天前得知此事後便匆匆趕來發鳩山。但精衛似不願提及往事,伊雪楓多次碰壁隻好睡大覺等著他認為的殺手鐧,他唯一的徒弟葉靈兒。
葉靈兒被師父當做殺手鐧,其實是伊雪楓到了發鳩山碰壁以後才做得決定。試想一下,伊雪楓那樣高傲的上神,如若不是真碰壁了,又怎會留意到身邊的小跟班葉靈兒?
葉靈兒被伊雪楓當做殺手鐧,是因她天生是個吃貨。精衛的四姐碧瑤一樣是個吃貨,伊雪楓希望徒弟這個吃貨可以讓精衛想起姐姐,結果比他預想的好太多,因葉靈兒的身體裡多了個本小爺。精衛說,“伊雪,你這徒兒,貪吃好色這兩點,倒是與我四姐甚像。”
在我和葉靈兒的師父配合下,精衛當夜便說起了她的心魔。星空下,篝火畔,精衛有些激動,眼裡盈滿了淚,“是我害了她們,是我害死了我的兩個姐姐。”
心莫名地顫了幾下,注定會是個心傷的夜。
精衛的這個心魔,她是從傳說中洪荒的造夢神夢魘說起的。
精衛告訴我們,夢魘上神其實是她的二哥,本名神農睿辛。睿辛不是精衛的母親軒轅國的大公主所生,而是炎帝和身邊的一個婢女苟且才有了的孩子。精衛的母親得知此事後,
炎帝不但不承認,反而悄悄趕走了睿辛母子。 失去了炎帝庇護的睿辛母女,被對炎帝不滿的異族追殺。炎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些異族更加肆無忌憚地追殺睿辛母子,最後一個悲劇誕生:睿辛的母親為了保護睿辛死去。那一年,睿辛不過一百來歲,之於神的兒女,一百來歲還是個乳臭未乾的孺子。
這個孺子怎麽活下來又怎麽修煉成上神的?這個問題精衛說不清楚,隻說在長白山天池下面修建了宮殿,以夢魘上神自居。這個私生子得多恨炎帝啊,名都改了。
夢魘上神有面銅鏡,被人們稱作“魘”,傳說一個人對著“魘”流淚,便會進入“前世”、“今生”、“來世”三個夢魘,從而看到三生。前世和今生無法改變,但未曾發生的來世,夢魘可用這面“魘”替人造夢來修改,是以夢魘上神又被叫做“造夢神”
這世間什麽事都有代價,夢魘不替普通人造夢,他隻替神仙造夢。神仙其實並不需要夢,但夢魘造的夢不久便會真實發生,關系個人未來運程,大小神仙紛紛前來求夢,代價是一千年的修行。
夢魘乃上神,他人的修行對上神毫無益處,是以六界之人,沒人知道夢魘收集修行所為何事。六界倒是有過一個八卦,說素來喜紅衫的夢魘上神是個斷袖,他心愛男子魂飛魄散了,他收集修行是為了救心上人。
不知為何,心隱隱作痛。我恍惚間覺得見過精衛說的這紅杉的夢魘上神,卻怎麽都想不起何時何地見過了。
精衛說,她四姐碧瑤真正的悲劇,便從她的睿辛二哥這個夢魘上神替碧瑤逆天改命開始的。
“我的碧瑤姐姐,是這世間最癡情的女子,她生於三萬年前,卒於一萬三千六百年前。我剛懂事不久的時候,碧瑤姐姐便瘋了。她瘋了誰也不見地躲入了阿娘生前的佛堂。雲桑二姐曾告訴我,碧瑤姐姐是被我大姐瑤姬害瘋的。那時候我從未信過。”
“很多很多年以後,當碧瑤姐姐從東海歸來不久便灰飛煙滅,我得知她灰飛煙滅的真相之時,我後悔自己不早一點相信雲桑二姐。
碧瑤姐姐是被大姐害瘋了的,大姐曾殺死她最愛之人水神共工,碧瑤姐姐為救共工,在長白山苦求夢魘上神替她逆天改命,最終救活了共工自己卻灰飛煙滅了。
碧瑤姐姐與共工那番模糊糾葛,若要刨根問底深究源頭,便得從共工這廝,與我九重天的淵源說起。
然共工這廝,與我九重天的淵源,委實該追朔至,三萬年前碧瑤姐姐出生那日。
都道是說故事須饒舌才能懸念倍出,妙趣橫生,我便話多饒舌,繞道我一百歲生辰宴。
一百歲於神而言,不過是人界母親懷抱中啼哭的一個嬰兒,父帝之所以給一個啼哭中的嬰兒大半生辰宴,完全是為了我的大姐。
我的大姐,生於兩萬九千年前,一個星光璀璨的夜晚!
星光璀璨的夜晚,於人界而言,不過是天鬥星君的喜怒無常而已,於九重天而言,卻是萬年難見的稀罕之事。
其實人界的星空和九重天的星空,看起來沒甚分別,不過物依稀為貴,九重天九千年如一日般的清澈夜晚,偶有星空璀璨,便成了極為稀罕的事情,既是物依稀為貴了,便有了區別。
這便是我後來到過的那個世界裡,馬克思主義用了數萬字想要闡釋而未曾簡明扼要闡釋清楚的,無產階級與資產階級的區別根源――物以稀為貴。
你可以不讚同這番的說法,可但凡你設想一下, 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若是數量均衡,貴族和平民比例相當,誰TM還閑著無聊,不怕死地身先士卒鬧革命呀?
說白了,便還是個物以稀為貴的問題,說白了便是貴與賤的問題。”
精衛說這什麽馬克思主義階級的,彼時本小爺聽得雲裡霧裡,便問她,“小精衛,什麽是馬克思主義啊?”
精衛眼神恍惚,不理我繼續說:
“說起這貴賤,便讓我想起兒時為文曲星師父讓我看《三界全書》之時,我曾無意間看到這樣一句話:‘今天地初開,三界紛爭不休,歸根到底,便是各族利益不均,而要根治,需得對症下藥,三界各族利益不均,說白了便是貴賤問題,然貴賤之根源,便是物依稀為貴,以多為賤!’
話雖饒舌,再說白了,便是想讓你明白,物以稀為貴,這個道理,來自《三界全書》,是出自名家名篇,具有說服力和權威性的神族史料,而非臆造。
再說白了便是,九重天出現星光璀璨這一現象的概率極低,算得上物以稀為貴,而人界星光璀璨這一現象出現概率較高,算得上‘以多為賤!’
關於這一點,兒時的我,雖從未見過星光璀璨的夜晚,卻始終以為是我的文曲星師父在忽悠我,可當我長大真正遊歷過人界之後,我才真正認同。
四海八荒都知道,九重天的夜空,清澈如水,淡墨如畫,滿載的,是無與倫比的靜謐。
三兩日的靜謐,之余浮躁的四海八荒眾生是修身養性最好的去處,可幾千年如一日的靜謐,何嘗不是一種詭異的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