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重明，不知說什麽好，我想起了海蝶上神的調侃。他說，“哎呦，原來這一萬多年來重明你歡喜的是舊主子大公主啊，本上神看你宮裡那副畫像東荒那位尊妃八分神似，還以為你敢大不敬對尊妃念念不忘，沒想到色膽包天，覬覦起尊妃的女兒來了。

　　“你思慕的是阿音的女兒，對吧?”我不由得這樣問。彼時我們坐在團火燒雲上，面對著落日。重明突然站了起來，轉過身去束手背對著我，良久，他緩緩道:“或許吧！”

　　“或許吧?”我有些疑惑。我覺得重明至今不清楚他思慕阿音，還是阿音的女兒。或者說，他原來思慕阿音，將對阿音的愛寄托在她女兒身上，然後思慕上了她的女兒。

　　我一顆心受到了十萬點傷害。

　　試想一下，如果你是我，某一天遇上群流氓偶然揩油了自己心儀的姑娘(對我來說，遇上群流氓揩油心儀的寡婦)，這時候卻被個翩翩美少年擄走，他不知給你施了什麽法，讓你忘卻了不久前的危機，忘卻了心儀的姑娘，滿腦子只是他想讓你聽的故事，傻傻陪他坐在火燒雲上看夕陽，聽他說這段刻骨銘心的故事。等你聽著入迷愛上故事中的女主時，發現這個女主極可能女主的母親，然後他淡定地肯定了此事，你的心受得了?

　　“那個時候，我也認為自己愛上了阿音，暗暗立誓此生非她不娶。好幾次我偷跑出崇明山去找她，卻都半路被劫回，他們說我是重明鳥族未來的王，在我還沒真正做王的時候，不能離開族人。

　　當我做了王去找阿音的時候，他們說她已嫁人了。我問嫁到了那裡，卻沒人告訴我。我知道是阿音的爹蓬萊掌門玉機子讓人隱瞞，我小時候聽說他和我們曾經的王，我從未見過面的父親有過很深的過節。不過沒人知道，他們到底是何過節。

　　我躲在了清湖畔，逮著機會捉了個蓬萊弟子打探阿音的下落，卻遇上了一個女子。”

　　“什麽樣的女子?”我好奇地打岔道。“白衣女子”重明沉默了會，接著說，“是她告訴我的，阿音嫁給了帝鴻。當時我很疑惑，想問一問她是誰，為何要幫我，她卻縱身跳進了湖中，然後我看見一條龍魚遊入湖底。我明白，她便是帝俊和羲和唯一的女兒，帝鴻的妹妹女姬。”

　　“女姬?”我驚訝道:“月佬女姬?”，重明點頭。我聽師父說過月佬女姬的故事。女姬是東海龍魚一族，傳說裡她曾愛過一條蛟龍，為了那條蛟龍挖出了一顆心，蛟龍又為了救她挖出了體內的蛟珠，最後失去了蛟珠的蛟龍死了，女姬不想世間有情人不成眷屬，最後做了月佬。

　　對此我質疑過，那個故事中女姬深愛蛟龍，我問師父，“師父，女姬為何不殉情，而是選擇做了成全別人的月佬?”

　　師父說，那個故事他省去一段孺子不宜的，等我將來長大了說給我聽。我想師父省去的孺子不宜這段，一定與我甚少聽說過的女姬的哥哥帝鴻，如今九重天的主人黃帝有關。

　　想到此處，我向重明求證。重明不知是不敢還是不願，他並不提多提黃帝往事，隻微笑著告訴我師父騙了我，那一段沒什麽孺子不宜的，便繼續說他和阿音的故事。

　　他說，“得知阿音嫁給了帝鴻，我連夜飛往了東荒帝鴻之國。在哪裡，我真找到了阿音。”重明說到此處之時，眼眸變得晦暗起來。

　　“真找到了?看來，這女姬沒騙你嘛！”不知為何，我始終對這月佬女姬有濃厚的興致。

重明撇了我眼，眼神變得有些奇怪。　　這讓我著實不解。重明似看出我不解，微微笑道:“你是想知道，女姬為何做了月佬是吧?”

　　我連連頷首，重明收斂了笑容，看了眼我，眸色淒涼:“小丫頭，你聽過三生石嗎?”

　　“三生石?”我想了想，須臾數年，還真聽過三生石。我想起了碧瑤，想起了東海可憐的人魚公主漓殤。

　　重明淡淡說，“三生石定天下姻緣，女姬後來做了三生石的主人。”他似知道我想什麽，繼續說，“月佬女姬，其實就是人魚公主漓殤。”

　　“女姬就是漓殤?”我難以置信地望著重明，他好像知道我聽說過漓殤的故事，繼續說，“女姬也是碧瑤，”他入神望著我，眸色深不見底，“我想不用我說，你應該知道，女姬愛上那蛟龍是誰了吧?”

　　“青淤?共工?”我問。

　　重明頷首，我質疑道:“那蛟龍不是將蛟珠給了女姬了嗎?失去了蛟珠的蛟龍不是死了嗎?”

　　“哼！”重明唇角微揚，笑意邪魅:“小丫頭，你知道蛟珠是什麽嗎?”

　　“蛟珠……”我吞吞吐吐說，“蛟珠不就是，不就是蛟龍的內丹嗎?”

　　“你隻說對了一半，蛟珠除了是蛟龍的內丹外，還是蛟龍魂魄所在。”重明望了望我，他似了解我的一切:“你聽說過的那個故事裡，後來被瑤姬在發鳩山救了的共工，便是這蛟珠所化。”

　　我匆匆回顧了精衛的四姐碧瑤那段情殤。那段情殤裡，瑤姬救了共工，共工為了報恩思慕上瑤姬卻被瑤姬的四妹碧瑤從小崇拜最後思慕上，三人都無意卷入了瑤姬的二妹雲桑下凡歷劫譜寫了一場三世糾葛。

　　想到此處之時，重明提醒道:“女姬便是這樣，才成了月佬的。她用三生石譜寫的第一段姻緣，便是她和那蛟龍姻緣。

　　我從重明的提醒中，大概猜出，女姬譜寫著第一段姻緣，和後來的碧瑤為了救活共工做了夢主一樣，是為了救活那條蛟龍。

　　重明證實了我這種猜想，他說後來世人都說，精衛的四姐碧瑤上神，是這世間最癡情的女子，說什麽“一千三百多年，四十九萬六千七百多個日夜，她在夢魘中生死掙扎……”，其實這樁情殤，除了為了將魂魄入了蛟珠的蛟龍救活之外，還是女姬得到三生石後唯一的夙願。

　　我覺得女姬忒不正常，哪有人的夙願是一場三生虐戀?重明好像知道我想什麽，他解釋說，“小丫頭，要做三生石的主人定天下姻緣，便得先歷三世情劫看破紅塵。女姬為了心愛之人復活做了三生石的主人最後卻不能和愛人在一起，只能以這三世情劫來完成她的夙願。”

　　聽到此處，我覺得三生石如果是個人，一定是個忒缺德之人，它讓女姬左右痛苦:要救他，要和他歷三世情劫愛得死去活來，然後有情人終不成眷屬;不救他，日日夜夜懷揣著蛟珠睹物思人撕心裂肺淚流滿面。

　　“錯了錯了！”心裡唏噓之時，重明好像又知我這種唏噓:“不救他，並不是踹著蛟珠而是心窩痛不欲生。”重明頓了頓，“女姬無心，她一顆心給了青淤，青淤化作蛟珠做了她的心。”

　　“青淤?”我不解道:“那條蛟龍，一樣叫青淤?”

　　“嗯，青淤。”重明解釋道:“三生石上的前緣，便是這青淤，後來青淤的蛟珠化作的共工，不過是女姬想在歷劫後徹底忘了青淤，才在三生石上寫下的名字。殊不知天命使然，縱然她掌三生石定天下姻緣，終歸改不了自己的宿命。

　　“歷劫後徹底忘了青淤?”，我有些疑惑，卻又想，“要救他，要和他歷三世情劫愛得死去活來，然後有情人終不成眷屬。 ”，既然成不了眷屬，忘了倒也罷了，只不過宿命這東西真缺德，偏偏讓共工後來做了青淤。

　　“宿命這東西……”重明望著我，眸色詭異欲語又止。我不解地問:“上仙為何這樣看著我?”

　　“宿命這東西……”，重明眸色暗淡下來，解釋道:“剛才想起了女姬和青淤。”他頓了頓，“小丫頭，你想不想聽他們的故事?”

　　“女姬和青淤的故事?”，我問道。其實我心裡想，不管這個故事怎樣，從發展來看，這都是個虐心的故事。一如我想。

　　女姬和青淤的故事，得從上古說起。

　　上古時期，帝俊的夫人羲和一胎生了兩個兒子，先出生的一個取名晏龍，後來做了晏龍之國的國主晏龍。後出生的一個取名帝鴻，後來做了帝鴻之國的國主，再後來便成了如今九重天的主人黃帝。

　　晏龍和帝鴻三歲大的時候，羲和又為帝俊又誕下一女，因是帝俊唯一的女兒，羲和給她取名女姬。

　　女姬生性活潑，性子較野，從小便偷跑出去，四處遊玩。後來人間各處都油膩了，聽說蓬萊仙境非同一般，就去了蓬萊，不想情竇初開，愛上了蛟龍青淤。

　　重明與我說，女姬後來回憶說，這樁傷情之事，著實令她悔恨，卻從未怪過誰。

　　蓬萊的後山有一清湖。清湖以前是灣不大不小的水域，被稱作龍潭。傳說龍潭裡住著條修煉千年的蛟龍，道行不太深，卻遍體龍鱗，鱗上有有毒且此毒專對修行之人，道行高深者中毒，隻耗損修為，修為低下的中毒，活不過三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