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該熱鬧非凡的宮宴,卻是一片寂靜。因為太過安靜,燕回還以為自己來錯了地方。
她看向上上坐著的夫人小姐們,果然在裡面看到了錦嬪、明月郡主這些“老相識”。
不過,她看的最多的,是這宮宴的主人,也是將這宮宴,變得如同朝堂一般肅穆的嘉元皇后。
而此時的她正在坐在九翅金鳳椅上,撐著額頭閉目小憩。
燕回不知這沈嘉元是真睡還是假睡,反正在她看來這就是“裝”的另一種境界,誰都知道你在裝,可就是沒有人膽敢拆穿。
不過,這樣正好,反正她也懶得行禮。
燕回本想尋個地方,當一朵安靜的壁花,奈何有人就是不想讓她安靜。
“國公夫人這墜子好生精致。”說話的,是穿著一身淺紫攏月裙的明月郡主。
她這一開口,眾人的目光“唰唰”落在燕回身上,燕回今日穿的鸞衣金冠,這本沒什麽直得好奇的,奈何她今日的妝容太過耀眼。
上揚飛起的眼線,氣場打開的豔麗紅唇,再加上一對斜挑的劍眉,真是怎麽看怎麽英氣十足,怎麽看怎麽勾人。
讚歎有之,“明天我也試著畫個這樣的。”
擯棄有之,“真是個狐媚子,死了丈夫都不安分!”
明月郡主見到這樣耀眼的燕回沒有吭聲,反倒撒嬌似的看向身旁的長寧公主。
“母親,國公夫人那翠石玉佩好生漂亮,我能過去與國公夫人同坐嗎?”
“真是個淘氣的,”長寧公主笑道,“你若想過去,先得問過國公夫人才是,怎麽卻來問我。”
“明月謝過母親。”明月郡主說著就要起身,卻見燕回挑了一張席位緩緩坐下。
而那張席位一側,早已做了一人,燕回不知身旁那位年近四旬的婦人是誰,不過看她身上的誥命服飾,顯然與自己品階相仿。
“不知我可否坐在此處。”燕回對著那位命婦說到。
“自然可以。”不知如何,燕回竟在那婦人眼中看到了驚訝。
這人,認得自己。
燕回幾乎本能的察覺。
可是隨即,她又忍不住失笑,這滿京城裡夫人小姐又有誰不認識自己。
她這邊笑語晏晏,明月郡主那邊卻是大不一樣。
她先前那聲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是周圍幾個人卻是都聽見的。如今燕回身旁有了人,倒顯得站起身來的明月郡主越尷尬起來。
這是赤/裸/裸的遭到嫌棄了!
見明月郡主落入兩難之境,長寧公主自是上來解圍。
“明月,知道你不耐與我坐在一旁,不過,你看國公夫人已與晉國公夫人坐在一處,你啊還是安靜的坐下來聽我們這些老人兒聊天吧。”
“母親,這都被您給看出來了。”明月郡主靠著長寧公主撒起嬌來,“還是您最了解明月。”
“你是我的女兒,我又怎麽會不了解你。”長寧公主說著看向底下的燕回。“郡主說國公夫人的玉墜十分好看,不知否上前一觀。”
長寧大長公主這話一落,這宮宴上的女人,俱是明裡暗裡的打量向燕回,不知這位名聲在外的國公夫人,會如何作為。
而燕回卻是取過桌上的梅花糕,有一下沒一下的吃著,似乎根本沒有聽見長寧公主言語。
長寧公主見過的場面多如牛毛,可這樣被人輕視的情況卻是少之又少。
可盡管她火冒三丈,面上卻是笑得越如沐春風。
“看國公夫人將這梅花糕吃的如此香甜,本公主都不忍心打擾了,也不知這模樣尋常味道普通的梅花糕,為何得到夫人如此青睞。”
長寧公主明著嘲笑燕回是個吃貨,暗地裡又諷刺她沒見過世面。
燕回依舊一副不痛不癢的樣子,等她吃過了三塊,這才慢悠悠的停下了進食,見到眾人目光,這才驚覺般看向周圍的命婦。
“可是我不小心弄髒了衣服,怎麽大家都這麽看我。”
一旁的晉國公夫人小聲的提醒到,“輔國國公夫人,長寧公主正等著你回話哪。”
“回話?”燕回略略疑惑的看向長寧公主的方向,“公主先前是與妾身說話嗎,原諒妾身沒見過世面,今日這滿京城的夫人命婦都在這,妾身還以為公主再與別的國公夫人說話哪。”
你說話連個名字都不叫,我不知道你喊我,怪我嘍?
長寧公主臉上的笑意有些掛不住了,“適才見輔國公夫人在品嘗那梅花糕,可是夫人偏好此物?”
“公主說笑了,梅花傲骨錚錚,於冬日肅寒臘月中,頂著寒風霜雪而開,恐怕天下人君子,都喜歡仰慕親近梅花這份風骨。”
燕回說著略略疑惑的看向長寧公主,“難道具有如此氣概的花中君子,公主不喜歡?”
長寧公主捏緊了手上的帕子,就連臉上的笑,都變得僵硬起來,這燕回還真是一次比一次的討厭。
她若是說不,豈不就是不是君子,那她是什麽,難道是小人不成!
長寧公主咬牙切齒道:“我自然也與輔國公夫人一樣。”
“那公主可要多吃兩塊,才能體會到這梅花的錚錚傲氣。”
燕回說著又沒了聲響,隻余下長寧公主即使百般厭惡,可還是膈應無比的吃下一塊去,被不僅如此面上還得掛著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晉國公夫人看的心下稱奇,她真是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見到燕回,她更沒想到,如今的燕回已經變成這副模樣。
圓潤油滑,卻又機警敏銳,她當初或許不該同意燕家的退婚,可若是面前女子嫁給晉裴,還會有如此光彩?
燕回最厭煩的就是碰到原身以前的熟人,因為這意味著自己會被懷疑,被現,更何況身旁這位晉國公夫人還是晉裴的母親。
面對厭煩之人,燕回永遠只有一個應對方式,視身旁之人於無物。
明月郡主暗暗看向坐在上位的錦妃,卻見對方給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如今萬事俱備,只差那一縷東風。
嘉元皇后原本正在小憩,卻見一名女官與身後垂幔處走出,附在她耳旁小聲說了幾句。
沈嘉元揮揮手示意自己知道了,讓那名女官下去。
她睜開眼去打量著到場的朝庭命婦,面上依舊還是沒有半分笑意。
她實在不喜歡應酬這些花枝招展的命婦們,還沒有她桌岸上的奏章有意思。
此時的燕回,也在打量這個第一次見到的“宿敵”。
這就是沈嘉元,柳眉含威,一雙精致眉眼即使不做什麽表情,也讓人看著心中怵,唯恐怠慢做錯。
不知是不是因為對方剛剛睡醒的原因,燕回竟在那雙眼睛裡,看到了一種光亮。
那是對於權勢的渴望,也是對掌控他人生死所產生的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