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隔出的疫區,到處都是染上水痘的百姓,可是燕回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見柳相。
只是眼前的柳相實在難以讓人與“南域少祭祀”聯系起來,她穿著一襲黑色衣衫,躺在一處矮牆下,頭下枕著半片碎瓦,眯著眼睛不知是昏迷還是睡著。
她是被安置感染瘟疫士兵發現的,因為不知道該把她歸為“有病”還是“沒病”,所以特意前來請示燕回。
“柳相,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燕回輕聲喚著,見柳相沒有應答,伸手探向柳相的額頭,她的皮膚很冷,摸上去有些像是蛇一類的冷血動物。
感覺到有人觸碰自己,柳相迷蒙的睜開眼睛,眼前的一切漸漸變得清晰光亮,而燕回的臉近在眼前。
“王女?”
不知是不是燕回的錯覺,她覺得此刻的柳相,反應出奇的遲鈍,就像她的思維遊離在離她很遠很遠的地方。
燕回湊近了一些,這也使得柳相看的更清楚了一些,確實是燕回沒錯。
“真好啊,在我死前,還能遇見一個相熟的故人。”
柳相抬頭看著天上明晃晃的太陽,那耀眼的光亮讓人有些分不清是夢是幻,但是能在死前見到燕回,她很高興。
“你怎麽會在這裡?”甚至還是這副模樣。
柳相笑笑,那笑看上去很生硬,就將有人在扯動柳相的嘴角,使得她做出“笑”的表情。
“看在我快要死的份上,燕回,逃吧,坐著經往西海的大船,逃的遠遠的,再也不要回來。”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燕回心下焦急,柳相不會無緣無故就說這種話。
“燕回,我曾經說要帶你回南域,其實並沒有安什麽好心,所以,你根本不必如此,我有今日並不怨恨誰,他給了我一切,如今只是將這一切收回去了而已。”
雖然柳相沒有說出“他”是誰,但是燕回已經能夠隱隱猜到。
“是大祭司?”
柳相卻沒有回答,正如她所說,她快死了,又或者她早就死了,如今躺在這裡曬太陽的,就只是一個軀殼而已。
“燕回,我們不過是他飼養的藥人,如今他病了,就需要我們這些藥人了……”
柳相的瞳孔有些渙散,她的意識已經不知道迷失在那裡,但是她的舌頭依舊在那裡說著話。
“燕回,逃吧。”
“你不要說話。”燕回看向一旁的醫者,“救她。”
那醫者領命上前,可是在探過柳相的脈後,卻驚的連連後退。
“她怎麽了!”燕回急忙問道,卻見那醫者駭的渾身是汗。
“這人全無脈系,分明就是死了的。”可既然死了,又怎麽能說話。
“是不是看錯了。”燕回看向隨行的另一名醫者,“你來!”
誰知卻被柳相握住了衣袖,“不用看了,我確實已經死了,如今能躺在這裡,不過是他許給我十日的自由,而今天就是第十日。”
柳相將燕回的手掌放到自己肚腹上,燕回瞳孔驟然一縮,手掌下的肚腹沒有任何溫度,空空蕩蕩的就像被人給挖空了一樣。
“怎麽會這樣。”
柳相笑笑,“這就是南域,這就是大祭司,他能做的,能給你的,是你永遠想不到的。”
“燕回,沒有人能拒絕大祭司的給予,也沒有人能護住你。”柳相的聲音開始破敗斷絮起來。
“燕回,逃吧……”
眼裡所有的光亮消失殆盡,她的手掌蹭著燕回的衣袖墜落下去,就在燕回還在為柳相逝世而難過的時候。
忽見的已死的柳相再一次睜開了眼,可眼前這人還是柳相?
“它”那雙沒有任何光亮的黑瞳,緊緊的燕回,好半響才勾起唇角,對著燕回詭異一笑。
“你會來的,我在祭祀塔等你。”
柳相的身體轟然倒地,如一塊易碎的玻璃一般,摔得四分五裂。
眾人驚的連連後退,燕回卻是抽出身側侍衛的腰刀,在地上撥弄起來,那先前為柳相把脈的醫者,惡心的都快吐出來了,唯有燕回一臉深思。
太奇怪了,實在是太奇怪了。
人的身體是由骨骼肌肉和血液組成,可是眼前這堆不知道算不算“屍塊”的東西,顯然不是這樣。
不僅肌肉斷面沒有一滴鮮血流出,就連那骨骼看上去,都像被蛀空了一樣。
安靜躺著的頭顱,突然莫名的動了動。
“詐屍了!”
不知是誰喊了這麽一句,燕回手疾眼快的一刀劈去,再抬起刀尖時,卻見刀刃上多了一條像是海螺一樣的藍色蟲子。
此時這隻蟲子被燕回從中斬斷,大量的鮮血從它“迷你”的身體裡泅出,看來這才是柳相死亡的真正原因。
被一隻蟲子,吃掉內髒,吸乾血液,抽光骨髓,實在難以想象,柳相這十日裡經受了什麽。
可是,若是燕回沒記錯的話,柳相身邊帶著的,一直是那隻叫小黑的黑色蠱蟲,那隻小黑哪?
“去將此地隔離起來,禁止任何人靠近,屍體就地焚燒!”
“是!”
隨從而來的兵將很快就尋來火油,木柴,大火迅速熊熊燃起,很快就吞沒了柳相的屍體,燕回一甩刀尖將蟲屍一同甩落這烈炎當中。
屍體被烤焦燒糊的味道,聞得人隱隱做嘔,可燕回卻站在一側,一直看著,她若是回到南域,這很有可能就是她的下場。
“燕回,逃吧,逃的遠遠的……”
烈炎炙烤的人心情煩躁,燕回站在那裡突然有些想念余小三。
他的高熱退了,水痘也冒出來了,不知他什麽時候醒過來。
可等到燕回推開余逐流的房門時,卻發現在哪裡多了一個姬如雪。
這堂堂一朝之君竟然會在登基之前到這瘟疫肆虐之地?若是從前的余墨前來,她並不奇怪,可如今站在她面前的可是姬如雪。
燕回下意識的看向床上的余逐流,見對方安靜的睡著,這才略略放心。
“你怎麽來了?”
這一眼又怎麽能躲得過姬如雪的眼睛, 他心下苦笑,難道在燕回心裡,自己已經儼然需要如此提防?
可是,即使是這樣,他依舊不想放她走。
“登基將至,我來帶你回去。”
“回去?現在?”瘟疫尚未完全解除,余逐流也沒有醒來,
如果他說他來這裡只是擔心她在疫區染上瘟疫,她會相信嗎?
“燕府前兩日新添了一位麟兒,生的很是白胖可愛,燕政說要等你回去為他親自取名。”
是不是這天下的帝王都是這樣,即使威脅起人來,都能如此的不動聲色,如此的威懾十足。
“好。”
燕回,如此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