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風過晚鈴。

窗開著，屋內凌亂著，床沿上鈴鐺響著。

也沒有無人煙。

這是東方玲瓏的房間，屋內卻是沒有人了，而且也不打算回來。

東方玲瓏向滄瀾真人請願，常駐於天光墟深處，願以一己之力戮魔來洗去零丁在意之人的汙穢，這是她能做的最後的事情。

她已經走了。

蜀山司空劍來接的她。

司空劍，天生一身正氣，可禦天光墟深處魔氣侵蝕，經年的鬥爭讓他在同輩人中名列前茅。

司空劍見到東方玲瓏的時候，看到了最可怕的光與影，隻一個瞬間就被折服，甘願走在東方玲瓏身後，那本來因其姐造孽的怨悄然破碎。

“也許，因為這件事，玲瓏可以得償所願，而她現在已經超過了靈山那兩位了。”

司空劍這麽想。

東方玲瓏選擇了一條不好走的路，但是她必須這麽做，那是對她的救贖。

她是姐姐教出來的，她絕對可以頂住那魔氣，因為姐姐便是冰清玉潔之人，她至此堅信著這個事實。

天光墟，陰冷森然，暗處是無數猩紅眼睛，漆黑洶湧卻無法靠近少女身側。

她做了一個夢，夢裡的山川與河流都很安靜，夢裡，那人在溫泉中靜靜呆著，對著她笑，對著她招手，她握住的她的手，穿過叢林，穿過艱險，穿過高空，掠過流雲，進入那璀璨星河。

睜開眼，仍舊是一個人。

便堅定了信念。

她要去那星河。

路在腳下，她要往前走，等到等飛的時候，便一去無返。

一步一步，東方玲瓏穿過了暗林，留下了一條血路。

她在前面等著東方尋雁。

她會來的。

路就在她腳下，她只要往前走，就必然會追上自己。

她等著。

……

……

風過九峰林，發出嗚嗚的聲音，如哀如泣，靈山出了那麽大的事情，也許九峰是受到影響最小的一個，至少楚淒水沒有去開會，韓雪還沒有返回玄鏡司。

一切還算平和。

只是靈山九峰變了樣。

大變樣。

崖邊那本松軟的土地替換成了美麗的白玉，結界聳立，再沒有罡風拂面，茅草屋消失不見，那處錯落有致地分布著十余處宮殿樓閣，群殿之後是直衝天際的遠古巨林，環繞著白玉大殿，平添了神秘氣息。

有華麗，有小家碧玉，也有連環之美，更有波瀾壯闊的豪氣。

此刻的靈山九峰已經不複之前的破敗，除了人煙稀少不落後於任何一峰。

這是東方憐人留下的，沒人會忘。

楚淒水不會忘，韓雪不會忘，戲鳳和趙櫻歌更不會忘。

那樣一個人她們定是更願意相信她是美好的。

孤峰之上的樓閣不止是住處，衍出了各種功能，有的用來觀景，有的用修行，有琴房，棋室，畫舫……那琴房要比所有地方大一些，加了很多的位子。

樓閣上空落下了一片片雪花，落在屋簷上，融化。

絲絲涼意入體，窗前的戲鳳緊了緊衣裳。

這是她的房間，仙人住處，比之前的城主府要來的更加華麗。

戲鳳推開窗，看著那緩緩而落的雪。

九峰之前沒有下雪。

現在下了。

阿綾要回來了嗎。

距離戲鳳不遠的小樓，趙櫻歌選了一個地勢低落的位置，一個小平房。

她靠在桌前，那短發稍稍長了，多了些許女人味，涼風掠過房屋，風拂動了趙櫻歌的短發，卻撫不平她的眉宇。

屋內，那銀色纓搶依舊如新。

趙櫻歌伸手摘下一片雪花，抬頭。

她想起了之前跟著雪塵跑到一個角度看到的那一劍。

那驚天一劍。

那足以湮滅大日的一劍。

是誰。

是真正的仙人嗎?

她不知道。

回首，看著雪塵，她想起了那一刻貓兒的激動，默默按下心裡猜測。

是陸綾吧。

她有了答案。

清風徐來，帶來了一絲絲香甜和血腥的氣息，床上的貓兒藍色幻尾隨風舞動。

貓兒睜開了眼，想到。

“主人回來了。”

眼中滿是期待，以及關心。

還有一抹不解。

主人使用了她。

那平凡無奇的劍匣是羲凰的收藏。

那平凡無奇的劍，是仙劍。

那道百鬼死，萬神避的劍光，是雪落千寒的劍氣。

黑熊死的不冤。

雪塵眯起眼睛。

她應該有機會常在主人面前吧。

這麽想，看著窗外，等待著在意的人歸來。

……

……

登靈台，有人掉了下來。

“有人掉了下來！”

“是真的。”

登靈台裡到處都是嘈雜的聲音。

數名弟子向著落點奔跑，去接那急速下降的人影。

人落了下來。

有姑娘接住了她，長大了嘴巴，驚訝於一件事。

這人落得如此急速，如瀑布落萬丈，卻沒有重量，輕飄飄如同一朵紅色的羽毛。

不是力量，為何還這麽重。

忽的有人認出了，喊道:“這是……”

“小師妹?”

“陸師妹?”

少女們終於認出了陸綾，議論不停，有人道:“小師妹不是去歷練了嗎?怎麽從天上掉下來了?”

當然是得不到答案。

陸綾不知道登靈台有這麽多的觀眾，不過就算知道了應該也不會在意，她無法選擇從哪裡落下，就像人生的一開始沒有選擇一樣，耳邊的嘈雜讓陸綾睜開了眼，銀色眸子似乎有一種奇異的力量，讓所有人都閉上了嘴。

陸綾輕輕落地，取出自己的輪椅，坐了上去，想著。

落得那麽快，是因為她身上充滿了惡意吧。

是因為她背負著沉重，所以才落的那般迅速。

但是就算落地她也不會死，因為她還不能死。

陸綾揮手，一行字出現:【謝謝師姐。】

便離開。

一晃便是一日，李竹子測試了她的所學，震驚的合不攏嘴，但是陸綾沒有收下李竹子的讚美，比起得到，此次之行她失去的更多，之後安排了一場和沈歸的比試，陸綾撐住了五十合。於是她再一次出名了，比以前更加出名。

陸綾的飛躍進步給靈山眾帶了一絲安慰，陸綾也知道了東方憐人的事情，留下了一聲歎息，卻沒有其他的想法了。

陸綾走到靈山九峰，上傳送陣之前，忽的想到。

“也許我和東方師叔是一樣的人。”

她又想起幻境中的師妹。

該是沒有關系的。

陸綾回首，看了一眼那靈山，想起了師妹以前問的話。

“你看到了什麽。”

陸綾此時可以回答她。

“看到了你。”

一片樹葉可以遮住雙目，而遮住雙目的同時也遮住了天。

柳扶風是樹葉。

陸綾走進了九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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