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扶風坐在車中,閉著雙眼。
時間流逝,耳邊的糟雜聲逐漸消失,變得安靜起來,只能聽見轆轆的馬車聲如雨水打在雨花石上,給人一種淡淡的安心感。
和陸綾已經起了鼾聲的舒適睡姿不同,柳扶風並沒有睡著,她只是在閉目養神。
這是出城了嗎?
感覺到環境的異樣,柳扶風推開簾子,入目的是一條平穩的黃土官道,兩側是濃密的森林,這條路上沒什麽人,很安靜。
當然偶爾也有馬車路過,但是相對城內來說已經非常好了,輕微的顛簸下,柳扶風重新閉上了眼睛。
不久之後。
她睜開眼,聽著耳邊的軲轆聲,皺起了眉。
剛剛有一輛車與她們擦肩而過,聽聲音可以聽得出來,但是在那一瞬間,柳扶風聞到了一股奇怪的氣味。
那是一種類似腐爛魚類的味道,有些惡心,但是從小在醫館長大的柳扶風明白,這是傷口化膿所散發出的惡臭,與魚腥氣有很大的區別。
自從開始修煉之後,她的嗅覺變得異常敏銳,大概是修煉的副作用,包括陸綾也是一樣,聞到了那股臭味,睡著的陸綾都不自覺的深呼吸了兩口新鮮空氣。
怎麽辦呢?
現在兩人正趕往內城,時間不等人,她和陸綾的時間有限,還有很多地方沒去,此時多管閑事可能會浪費時間。
但是柳扶風完全沒有猶豫,她果斷的掀開前簾。
“大伯,停車。”
“籲~~”伴隨著馬兒的嘶鳴,馬車的速度降了下來,隨後停在了路邊。
“千金,怎麽了?”馬夫回頭問。
“請稍等一下,我有些事情。”說著,柳扶風獨自一人下了車。
此時,車後一片空曠,那一輛與他們擦肩而過的車馬已經走遠了,但是奇怪的味道卻依舊存在,風一吹,柳扶風的柳眉皺的更緊了。
於是柳扶風開始向後尋覓,一邊走一邊左顧右盼。
馬夫也下了車,待在馬邊看著柳扶風有些奇怪的舉動。
越來越近了……
隨著臭味的加劇,柳扶風腳步越來越快,最後停在黃土官道與深林相接的溝壑處。
溝壑很深,而且背光,下方是下坡與濃密的雜草,只靠肉眼的話什麽都看不見。
但是,此時是炎熱的夏天,站在這路邊,與剛才若隱若現的味道不同,這裡可以說臭味撲鼻了。
味道就是從這下面傳下來的,而且柳扶風觀察到了,就在她腳下的這個位置,有雜草被擠壓過的痕跡。
這下面有人,還是一個傷者。
大概是傷者,也有可能是一個死者,因為那股味道實在是太強烈了,就像已經腐爛了的肉塊。
應該是從前面那個馬車上掉下來的。
下去看看。
沒有任何猶豫,柳扶風就做了這麽一個決定。
作為一個醫者,應該有仁心。
只要事情沒有牽扯到她的阿綾,那麽她就是一個合格的備用醫者。
掃視了一下四周,柳扶風輕輕一躍跳過了溝壑,然後尋了一處下坡之後下去了。
“???”
這個千金要幹什麽?
路兩邊只有泥和雜草啊……
馬夫愣了好一會,然後牽著馬兒將馬車掉了一個頭跟了上去。
開玩笑,要是柳扶風出了什麽閃失,那他就死定了,這種大家閨秀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比他的命要重要。
將車停在柳扶風下去的位置,馬夫捂住了鼻子。
這什麽味道?這麽難聞……
盡管只是殘留的氣味,但是依舊讓人無法忍受。
接著,他就看到之前那個千金大小姐從旁邊的上坡上來,背上背著一個人。
如果那還算是人的話。
雖然沒有看得清,但是馬夫已經看到了血跡斑斑與遍體鱗傷,身上還沾滿了泥物,隨著柳扶風的走近,那一股惡臭也愈發的明顯。
“嘔……”
馬夫不自覺的乾嘔一聲,隨後看著走過來的柳扶風。
味道就是從柳扶風身上背著的那一個人身上傳出來的,現在即使是這個車夫也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這個人傷口惡化了……而是大面積的。
是乞丐嗎?
不好說。
此時柳扶風身後的那個人泥漿沾身還帶著血跡,面部肮髒不堪看不清面容,不過從短發和身材上看應該是一個少年。
“大伯,麻煩幫我把他送到車上。”柳扶風小心翼翼的將背後之人放下,靠在從車廂處,絲毫不在意那撲鼻而來的惡臭和後者身上的血汙沾染了她的衣物。
“這……”馬夫猶豫了一下,從剛才開始他就捏住了鼻子,但是盡管這樣他都差點將自己的午飯吐出來了。
太惡心了那個味道。
眼前這個人簡直慘不忍睹,身體裸露在外的地方鮮血淋漓,新舊傷縱橫,都可以看得見森森白骨,特別是手臂處的位置,蝕骨斷筋不過如此。
“千金,還是不要惹麻煩了吧。”馬夫看著正觀察著傷處的柳扶風,猶豫了一下之後道。
要知道在這落雁城,偷竊都很少發生,這裡突然冒出了一個死人……說不定就是個大麻煩。
他好心提醒柳扶風,正所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麻煩?”柳扶風聞言,緩緩抬起頭,對上了馬夫的眼睛, 語氣不慍不火:“人還沒死呢。”
“……”馬夫不說話了,這個大小姐是不是太天真了。
雖然他不懂醫術,但是也知道,身上都傷成這個樣子,哪裡還救得回來,他們這些老百姓最怕的就是起瘍,因為傷口化膿之後就很難救治了……但是眼前這個人,身上都沒有一塊好地方,別說化膿了,他的肩胛骨之處都已經潰爛。
基本已經死定了。
所以他才提出將不要理會這個人,讓他自生自滅就好了。
但是柳扶風好像不是這麽想的。
“請幫我將他抬上車。”柳扶風伸手在傷者肩上的傷口捏了捏,隨後放在鼻子上嗅了一下,眉間緊蹙。
已經是最糟糕的狀況了。
“這……”馬夫露出惡心的表情,不過最終還是歎了一口氣,捏著鼻子將這個已經算不上人的少年送進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