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之前那個高冷的少女顫抖著聲線的模樣，陸綾稍稍舒服了一點。

　至少她說了實話。

　如果說不是的話，陸綾就要好好思考思考了。

　她從洛千寒身上感覺到的，除了疏離感，還有一點點的熟悉，有一種想將她抱在懷裡蹂躪的感覺，很矛盾。

　不過陸綾忍住了，現在不是做這種事情的時候。

　或許這就是說明自己以前是她的主人的證據吧。

　【我還有一個問題。】陸綾道。

　【……妾、妾在聽。】洛千寒有些慌亂。

　陸綾想了想，問。

　【我，還能變成你印象中的那個人嗎?】

　這個問題出口，陸綾就緊張起來了，她怕的就是自己在洛千寒的影響下或是自我覺醒之後變成其他人，陌生的人。

　到時候的陸綾，就不是陸綾了，那她師妹，先生怎麽辦?

　聞言，洛千寒愣了片刻，隨後頷首，聲音低沉:【主人就是主人。】

　陸綾睜開眼，直勾勾的看著對面的，高貴的少女，後者眼神一片空洞，視線好像是放在她身上，但是陸綾能感覺帶，她不是在看她，而是看自己的回憶。

　陸綾能感覺到哀傷的情感，但是這並不是洛千寒逃避這個問題的理由。

　【你應該知道的，我要聽的不是這個。】陸綾嚴肅的道。

　【……】

　【說實話。】陸綾重複道。

　【是，主人。】洛千寒垂下眼簾:【主人是不可能變成之前的樣子的，或許在一些契機之下可以獲得一些記憶，不過以前的主人是永遠都回不來了。】

　面部清冷，聲音卻不斷顫抖。

　陸綾一度感覺洛千寒都要哭出來了，可是看她那冷漠的臉又不像。

　不過聽到這她才算松了一口氣，不會變成其他人就好，至於記憶什麽的，就當做電視劇看就好了，相信也不會影響她什麽。

　現在陸綾輕松了，她最怕的就是類似“奪舍”一樣的東西，實際上，哪有自己奪舍自己的，她就是沒見識瞎擔心。

　陸綾也不擔心洛千寒騙她，開玩笑自己幾斤幾兩她還是知道的，如果不是被靈山仙子撿上山，現在估計早就死了，餓死還算是好的，等她長開了如果還是乞兒模樣……想都不敢想。

　擔憂解開，陸綾看著洛千寒，後者沒有其他表情，但是陸綾就是能感覺到悲傷。

　她的主人永遠回不來了，就等於是死了吧。

　真可憐。

　於是陸綾走過去，踩在凳子上摸了摸洛千寒的頭。

　冰藍色發絲給陸綾的是淡淡的溫暖感覺，那是一種血脈相連的溫潤，很舒服。

　【那個，你也別太傷心。】

　陸綾不知道說什麽，她不會安慰人。

　【……】洛千寒呆呆的看著陸綾的動作，後者的手很暖，這種和自己血肉相通的感覺……一是雪女，二十她曾經用了九成力量護送陸綾去輪回。

　天地之輪中出來的就是這個有些傻傻的女孩子。

　記憶中主人過得非常幸福，有疼愛自己的師姐，有關心她的先生，而自己呢?

　從始至終都是在添麻煩，雖然那時心智不成熟，不過終究是自己錯了。

　陸綾的話提點了她，也讓她從夢中強行驚醒了過來。

　她想見的那個雪女已經死了，即便眼前這個女孩子從魂到魄都是她主人的，但其實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打擾主人的生活，是不應該的吧。

　她是不是該放手了?

　心智成熟的她隻想讓主人過得好，那麽自己就沒有存在的必要，她的自私已經影響到了主人的正常生活，這不是她要的東西。

　雪女是回憶，永遠都是回憶了，這一點她比誰都要清楚。

　主人不需要她了。

　現在的主人和以前相比，有家人，不像和她一起流浪之時的孤身一人。

　想來，自己還是從主人的世界中消失比較好。

　和陸綾攤開了說之後，那點關於雪女的最後的念想，斷了。

　洛千寒萌生了死志。

　雪落千寒，與天地同壽，上天的小女兒，陰陽之陰，是不會死亡的。

　但是如果她自己想死就不一樣了。

　之前是因為對陸綾的期待，現在卻也如泡沫般散去了。

　……

　掩去眼裡的死寂，洛千寒第一次露出了微笑，看的凳子上的陸綾一愣一愣的。

　【你，好點了嗎?】陸綾關心的問。

　畢竟不是自己討厭的人，而且也是個可憐人，陸綾總歸是心疼的，她願意叫自己主人就叫吧，陸綾也硬不下心來去懟她。

　【沒事了，主人，請原諒妾接下來的無禮。】洛千寒站起身，逼近了陸綾。

　【啊、你要幹什麽?】陸綾嚇了一跳，一個沒站穩從凳子上跌了下來，失去了平衡的瞬間，一臉的驚慌。

　接著就感覺自己撞進了一個溫柔鄉。

　軟玉滿懷，暖暖的氣息，仿佛自己擁抱自己一樣。

　陸綾看著面前的柔和面容，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

　洛千寒抱著陸綾出重新坐下，期間，陸綾就被她用公主抱的姿勢抱著。

　【主人，喜歡，喜歡喜歡喜歡喜歡——】

　洛千寒仿佛變了一個人，抱著陸綾的臉就開始蹭。

　就像一隻貓似得。

　“嗚……唔……”陸綾有些穿不過去，感覺自己都要被洛千寒揉進懷裡了。

　感受到面上的濕潤，陸綾不滿。

　【親就算了，別流口水啊。】

　【是，主人。】洛千寒眨了眨眼，眼角水潤化作冰渣，瞬間消散，整個人也恢復了之前高冷的模樣。

　將陸綾穩穩的放在凳子上，洛千寒後退幾步，單膝跪地。

　【主人，您的東西該還給您了。】

　仿佛之前的癡女不是她，她依舊是那個高貴的大小姐。

　【我的東西?】陸綾搖頭:【不是說了嗎?那是你以前主人的東西，不是我的。】

　【都一樣。】洛千寒點點頭，淡藍色劍芒閃過，接著她白皙的手中出現了一抹藍光。

　那是一柄劍。

　一柄細劍。

　通體冰藍，潤色如玉。

　雙面劍刃最多二指寬，薄如蟬翼，連尋常劍的一半寬都沒有，而且這把劍——沒有劍鍔。

　劍身直接連著螺旋劍柄，中間沒有任何緩衝地帶，甚至看起來，它完全都不像是一柄劍，沒有一絲百兵之君的氣勢，突出的只是兩個字。

　細，長。

　有些許透明之色，劍身內仿佛有雪花落下。

　【這個，我認識。】陸綾點頭，這就是她的雪塵，不過這次好像不是虛幻的了……似乎有了實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等等。

　是雪塵，不就說明是眼前這個女人嗎?她的本體是把劍對吧。

　幹什麽?

　把自己送過來?

　陸綾並不明白這柄仙劍的恐怖之處，她還以為只是尋常的劍靈之類，畢竟是修仙界，發生什麽事情都是可以理解的。

　【物歸原主。】洛千寒跪地，雙手捧著雪落千寒，低頭道。

　仔細看的話，她現在的身體已經開始透明化了。

　【我、我不要。】此時陸綾好像感到覺到了什麽，心底一片慌亂，莫名的情緒佔據了她的心。

　【這是曾經的主人的佩劍，請收下吧。】洛千寒抬頭，有些釋然。

　她用了曾經的主人這樣的詞匯，大概是想通了。

　她死之後，有雪落千寒在身邊，陸綾就是絕對安全的，沒人傷的了她，離火紅綾也不行，而且她也沒有理由去傷害陸綾。

　那個時候她的主人應該就可以過上自己想過的生活了。

　沒有她這個打著保護的名義黏在身邊的小麻煩，主人應該會過的更舒心。

　要說有什麽遺憾，就是主人還不夠強，不然的話兩人重新回到魔族的封印之地，去報當年的生死大仇，豈不快哉。

　失望，不舍，也都是浮雲了。

　至於說靈山失去了仙劍之後……她有想過，不過都無所謂，主人就是靈山中人，相信靈山會將她的主人當做奶奶供起來，好吃好喝的養著。

　有仙劍護身，也不怕被人威脅。

　這就是她送給陸綾最好的禮物了。

　【主人，請收下。】洛千寒道。

　【我說了我不要。】陸綾瞬間爆發，甩手將細長仙劍打落。

　如冰塊墜地，這修仙界最珍貴的東西，就這麽被陸綾摔在了地上，如果不是洛千寒下了禁製，沒有發揮威力，這一下就是冰封千裡。

　想象一下蜀山的火燒雲就知道了。

　“不要，你的東西、不要給我。”陸綾情緒有些失控，叫破了音，嗓子有些沙啞。

　“阿綾……怎麽……”聽到了陸綾的呼喊，沉睡的柳扶風睜開了眼，話還沒說完就吃了一指，接著又睡過去了。

　收回手指，洛千寒疑惑的看著陸綾:【為什麽?】

　主人不喜歡自己，也不喜歡自己前世的身份，那她離開不是最好的選擇嗎?

　為什麽突然發脾氣。

　她不明白，現在的主人和以前完全不同，如果是雪女的話，她只需要乖乖聽話就行了，但是陸綾沒有主見，所以洛千寒才幫陸綾做決定，給她最好的東西。

　【沒有為什麽，你不是說我是你的主人嗎?現在我命令你，把它收起來。】陸綾有些慌，支支吾吾的道。

　被陸綾用命令的口氣要求，洛千寒愣了一下，接著眸子中重新泛起了波瀾。

　【妾，遵命。】

　揮手，仙劍消失，回到了它應該待的地方。

　……

　同一時間，瀟湘閣頂層。

　紅綾松了一口氣，收起了手中那柄普通的赤色長劍。

　無論如何，她都不可能看著自己妹妹自尋短見，哪怕將她重傷，修養萬年也要做。

　畢竟是自己最重要的親人。

　其實剛才的情況很危險，妹妹一心求死的話，她還真的攔不住，現在的洛千寒可不是雪塵那個沒用的貓，這也是洛千寒明知道紅綾在，卻依然我行我素的原因。

　她想做什麽，沒人擋得住，離火紅綾也不行。

　但是有一個人可以。

　陸綾只是一句命令的話，就讓她停止了返本歸元的動作。

　盡管內心是想求死的，但是因為是主人的命令，她不得不遵守，她只是是主人的妾，是主人的奴隸，奴隸是沒有思考的資格的。

　她居然還想強迫主人去按照她的想法生活。

　該打。

　……

　陸綾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發脾氣，不過就是忍不住，她想要保護面前這個完全不需要她保護的人。

　難道真如她所說，自己前世是她的主人，所以才……

　陸綾開始懷疑人生，這所謂神秘解開了之後，她反而更糊塗了。

　果然，自己應該老老實實當一條鹹魚的，她現在知道了自己的前世，是不是意味著要承載那位前世的因果?

　好的，壞的，恩人，仇人?

　那不得麻煩死啊。

　洛千寒這什麽都沒和自己交代就想走，陸綾怎麽可能放她離開。

　至於她是怎麽看出來了……

　很明顯了，洛千寒立的飛起，而且將劍交給自己的時候，毫無生氣，就差將死字寫臉上，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托孤呢。

　面對陸綾的時候，洛千寒的情緒不需要任何的隱藏，加上兩人心意相通，陸綾可以清楚的感覺到眼前少女的心理狀態。

　所以說，洛千寒是真的感受到了陸綾對她的感覺——麻煩而惡心。

　心理防線瞬間就崩了。

　……

　陸綾有些頭疼。

　這女孩子的心理素質也太差了吧，自己不過拒絕了一點，她就要尋死，還劍靈呢，這麽脆弱。

　陸綾絕對不允許洛千寒因為她而死，更別說她還是她的主人。

　絕對，絕對不允許。

　她的雪塵還在洛千寒身上呢，所以不允許，陸綾現在覺得自己已經離不開那隻喜歡粘著她的貓兒了。

　盡管這兩人其實是一個人。

　看著半跪在地上， 呆呆的洛千寒，陸綾歎息，不知道應該怎麽處理這個心裡素質極其差勁的少女。

　打不行，罵也不行。

　稍稍表現出自己惡劣的態度，她就要走，還把自己的身體交上來……

　幹什麽，她對劍是感興趣，但是也不能這樣送啊，陸綾總覺得自己接了屍體似得。

　有了。

　陸綾靈光一閃。

　【現在，把我的雪塵還給我。】

　這麽說。

　她的雪塵她還沒見過呢，這一上來就是完全體都沒給她緩衝的時間。

　洛千寒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力量也差不多了，於是開口。

　【……如您所願，妾身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