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仙門中人了，為什麽還這麽感興趣?”戲鳳看著柳扶風，口氣似在質問。

　氣氛瞬間凝固了，只剩下說書人的窸窸窣窣與陸綾迷迷糊糊的聲音……她現在倒是睡得挺香，不過這樣正巧不用經歷這有些詭異的氣氛。

　不然陸綾可能會尷尬。

　而戲鳳也是挑選了陸綾睡著才問……自然是有自己的想法。

　與戲鳳的警惕不同，柳扶風輕松的很，她喝下手中的茶水，隨後伸了個懶腰。

　“是就不能好奇了?誰規定的?”

　柳扶風直接的承認了。

　反正也隱瞞不住，說到底還是自己涉世未深……做事情不夠圓滑被人抓住了小尾巴，沒什麽好否認的。

　“……”

　戲鳳被柳扶風的直爽也弄得愣了一下。

　這就承認了?

　事情是不是有些太簡單了?

　雖然心裡基本已經認定這兩個女孩子是仙門中人，不過她以為柳扶風會矢口否認，已經做好了與柳扶風翻臉的準備。

　甚至她剛剛用小手段通知了黑甲……

　結果卻出乎自己的預料。

　有趣，有趣……戲鳳咧開嘴，姣好的面容撕扯出一絲殘忍，隨後逐漸轉換為溫潤。

　“為什麽不否認呢?姐姐我很好奇。”戲鳳雙手托腮，饒有興趣的打量著柳扶風和陸綾。

　仙人什麽的，在柳扶風身上實在是看不出來。

　“因為沒什麽好否認的。”柳扶風摸了摸睡的深沉的陸綾，接著將她抱在懷裡，陸綾咂咂嘴，小鼻子動了動，聞到的是一股令人安心的味道。

　是師妹。

　接著趴在柳扶風背後，繼續沉睡，雪塵則是蜷縮在陸綾懷裡，與陸綾一同入夢。

　“你以為什麽是仙人?”柳扶風搖頭，點了一下陸綾的腦袋，隨後抬頭道:“我不否認你之前的想法，那是你在不了解的前提上說出的話……”

　戲鳳聳聳肩，事宜柳扶風繼續說。

　“有城落雁，想來戲鳳你是沒見過真正的仙門，那樣的磅礴大氣，富麗堂皇……”柳扶風隨口道。

　“我是沒見過，不過也能想象到仙人的奢侈，畢竟自詡“上人”不是?”戲鳳歪著頭，勾起嘴角看著柳扶風。

　上人，就是上層人，凌駕於她這種城主不知道多少個級別的人上之人。

　這句話未免多了幾分嘲諷的意思。

　“大概吧。”柳扶風想了一下第二峰極其奢華的白玉大殿，點了點頭，隨後抬起頭看向上方，那裡是第九峰的方向。

　“可是也有你想象不到的地方，比如……城外的破廟一樣的住所，你信是不信?”柳扶風看向戲鳳。

　“我不信，但是你的話，我信。”戲鳳看著柳扶風點點頭。

　這個仙門中人好像和傳說中的高冷不同，就像是一個真正看得見，摸得著的女孩子，所以戲鳳非常感興趣，這是一個了解“敵人”的好機會。

　“是你住的嗎?”戲鳳問。

　“是，準確的說是我們。”柳扶風笑了一下，她覺得這種事透露一下並沒有什麽問題，反正自己的身份都被發現了，那就多說幾句。

　因為面前這個人似乎對仙門，特別是靈山有著很強的敵意，出於責任感與維護自己的家的想法，柳扶風才與她說那麽多。

　畢竟之前幾個時辰的溝通，柳扶風還是很喜歡這個小姐姐的。

　“我們?你妹妹?”戲鳳看著柳扶風懷中的陸綾，露出意外的表情。

　“沒錯，有她在的話，在哪裡睡都一樣。”柳扶風托了一下陸綾的身體，隨後反問:“你之前的話，有幾分真?”

　“很重要嗎?”戲鳳露出戲謔的表情。

　仙人連這種小事都不清楚?

　順便她很享受和柳扶風之間這種詭異的氣氛，就像老朋友之間的日常聊天一樣，誰能看出來她們才認識幾個時辰。

　“很重要。”柳扶風點頭:“這決定了我對你的態度。”

　“嘛，本來想全部撒謊來著，不過妹妹你九成都是真話，我就稍稍透露了一點真實情況，真話大概七成吧。”戲鳳聳肩:“至少戲鳳是我的真名，你是現在唯二知道我真名的人了。”

　“真名?你是什麽人?”柳扶風饒有興趣的問，雖然知道這個人應該不是普通的千金，不過看來她還要更神秘一點。

　“現在不告訴你。”戲鳳舔了舔嘴唇，做出撒嬌的表情。

　“隨你，不過七成的話，已經不錯了。”柳扶風道。

　“既然我合格了，能不能透露一點我……想知道的呢?”戲鳳貼近柳扶風，胸部都碰到了陸綾。

　她和柳扶風呼吸互相都能感覺的到，是一個微妙的姿勢。

　柳扶風淡定的推開她。

　“不好說，不過想來你的警戒可以放下一點了吧。”柳扶風搖頭:“所謂仙人，正如你所言，沒什麽大不了的。”

　“比如……你妹妹這樣的?”戲鳳打量著陸綾的睡顏，露出閃亮亮的眼神:“可愛死了。”

　“沒錯，你覺得阿綾是需要警惕的人嗎?”

　“誰知道呢?”戲鳳笑了，隨後態度驟變，壓低了聲音:“一個蠢萌的女孩子都能毀了趙家的醉仙樓，那麽你呢。”

　“如果妹妹你願意的話，我這落雁城撐得住折騰嗎?”

　少女聲音低沉，殺機盎然。

　“我的話，應該……”柳扶風頓了一下:“做不到。”

　雖然少女一副即將發難的模樣，不過柳扶風淡定的很，雖然說了自己只是普通人，但是實際上經過了靈山的多番洗禮，這俗世的一切都入不了她的眼了。

　她缺少的只是修為而已。

　仙凡之別，早在她和陸綾相見之時就已經展開了。

　此時的柳扶風，大概是高傲的。

　“做不到?好，好。”戲鳳放聲大笑:“哈哈哈……”

　前仰後合，嬌聲帶著豪氣。

　好長時間才恢復過來。

　“有趣，有趣。”如冰山融化，戲鳳臉上的殺機全數消失，只剩下了純粹的好奇。

　“妹妹你等一下，我出去一趟。”笑夠了，戲鳳站起身。

　“請便。”柳扶風點頭。

　接著，戲鳳走到門前，身材高挑，比例分明，吸引了門前行人的注意。

　又是一個不認識的千金。

　戲鳳無視了行人，打了一個響指。

　“甲二。”

　冷淡清幽的聲音。

　“在。”頓時，如潮水一般，四五十黑甲如墨汁般蜂擁而至，瞬間清理了周圍的街道，將一眾行人全堵在外面，包圍了這茶樓。

　領頭的是三隊黑甲的頭領，其中就有之前處理柳扶風和陸綾的那位。

　此時，處在黑甲的包圍中，戲鳳的所有情況都傳不出去。

　柳扶風看著門前如臨大敵的黑甲，若有所思，同時捏住了一張符咒。

　“散了，都去忙吧，警戒解除。”戲鳳揮揮手，接著轉身穿過黑甲，回到了客棧。

　“是。”

　“是。”

　利落無比，一片墨色如來時一樣，撤離的速度也異常的利落。

　揮之即來，呼之即去，如手臂一般。

　轉眼間，這茶樓前什麽都不剩，只剩下一眾有些懵逼的路人。

　發生了什麽?

　這麽多黑甲?難道是出現魔種了?

　非議滿滿，沒人敢多留，皆如林鳥般散去。

　“好了。”戲鳳回來坐下。

　“你還挺厲害的。”柳扶風摸了一下耳側的血蝴蝶，眯起眼睛。

　“一般，沒妹妹你厲害，仙門中人，嘖嘖嘖。”戲鳳微笑。

　“我覺得你挺有意思的。”柳扶風直言。

　“誰不是呢?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對口味的，我可不能讓妹妹你跑了。”戲鳳咬住下唇，似笑非笑。

　這時候，那位中年的說書人走過來。

　“兩位千金，打烊了，你們為什麽……”

　意思是為什麽還沒走，這話不好說出口，但是柳扶風和戲鳳都明白他的意思。

　中年說書人中等個頭，山羊胡子，蠟黃偏瘦的臉，不過小眼睛炯炯有神，整個人看起來很精神。

　“喜歡您的故事，在這裡回味一下。”戲鳳點頭。

　“喜歡嗎?那最好不過了。”說書人眼睛放光，看起來很高興:“怪不得聽你們“仙門”“仙門”的說，原來這麽感興趣。”

　“因為您說的好，我很喜歡。”柳扶風也禮貌的道。

　“茶也很好喝。”

　說書人聞言，蠟黃色的臉紅潤了一些，隨後看著滿場的空曠，搖了搖頭。

　“說書人歎天下舊事如潮，聽書人悲歡不過一壺新茶，沒想到現在還有不當笑話聽，願意討論的千金，小老兒真是……”

　一陣無言。

　“其實說關於仙門的事，人是挺多的，但是……”說書人頓了一下:“大多數人都是當做故事，或者笑話聽的，對仙門缺少了最基本的尊重。”

　他這樣了解多的人最清楚仙門究竟是什麽東西，說書也有普及知識的意思在裡面，只是似乎不盡人意，故事因素反而更濃鬱了。

　“茶涼了，聽的東西也就拾掇拾掇扔掉了，仙門，高不可攀，與我無關——大多數人都是這麽想的，卻不知道其實仙門與我們息息相關。”

　說書人接著回過神來，不好意思的道:“小老二見兩位聽的認真，便多說了兩句，還請不要介意。”

　“不介意。”戲鳳微笑，同時蹙起眉。

　息息相關……

　“兩位千金如果願意多坐一會的話，小老兒去給你們添一壺新茶。”說書人道。

　“麻煩了。”

　接著說書人離開了，柳扶風和戲鳳陷入了沉默。

　“我妹妹睡了。”柳扶風率先開口。

　“我不要你走。”

　“明天再說。”

　“不行，再陪我一會兒。”

　奇怪的對話。

　此時，說書人上了茶，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

　“兩位千金盡管喝，小老兒就先退下了，您如果要離開話直接走就好了，東西我明天收拾。”

　“好的。”戲鳳點頭。

　接著說書人離去了，這家店就這麽交給柳扶風和戲鳳了。

　“夜不閉戶?”柳扶風點點頭，這落雁城的治安還真的沒的說。

　“我厲害吧。”戲鳳自傲，像是在炫耀什麽。

　柳扶風皺眉，眯起眼睛打量著戲鳳:“城主是你什麽人?”

　“不告訴你，我們又不熟。”戲鳳勾起嘴角。

　“隨便你。”柳扶風抱著陸綾站起身:“我要走了，夜深了。”

　“去我那裡一趟怎麽樣?”戲鳳開口。

　“不必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如果能不說自是最好。”柳扶風轉身，捏碎了一張符咒。

　“那可不……”戲鳳話還沒說完，就瞪大眼睛冷在了原地。

　一片寂靜。

　這茶樓一個轉眼，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而剛才還坐在她面前的柳扶風和陸綾，已經化作煙霧消散。

　不是障眼法，而是真的不見了。

　“仙門……”戲鳳低頭摸了一下滾燙的茶壺，給自己添了茶，皺眉思考著。

　之前柳扶風的承認讓她沒什麽感覺，而現在真看到神仙手段之後，又是另外一番心情。

　仰頭，熱茶下肚，燙了胃，戲鳳扭曲了面容。

　“哈哈……”

　又是放生大笑，眸子中有些許忌憚和瘋狂——之前在某一個瞬間想將柳扶風殺掉的她，的確算得上是瘋狂。

　接下來，一個突兀的聲音讓戲鳳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別笑了，不好看。”

　是柳扶風。

　驚愕。

　戲鳳吞了口口水。

　“我東西忘拿了，這就走。”柳扶風拎起之前陸綾的零嘴，將其拋向空中，化作一灘氣體飛進了空間袋。

　接著回頭給戲鳳一個微笑。

　一步踏出，又仿佛穿越了空間，消失在了原地。

　“……”

　“……”

　沉默了片刻之後，戲鳳黑著臉站起來，出了門，愣了好久才邁動腳步。

　“姓柳， 仙門中人，現在在醉仙樓……”

　這下她確定柳扶風是真的仙門中人了，之前其實並沒有完全相信。

　“人上人……”戲鳳清楚的很，自己這什麽城主在柳扶風面前完全不夠看，不過好在，後者是一個還不錯的人，至少表面看起來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

　表面……就夠了。

　明天再去找她，把具體哪個仙門這樣的問題問出來。

　“調查她在落雁城的行程，我要知道一切，所有的一切。”出了門，戲鳳自言自語道。

　“是。”

　接著，戲鳳步行離開了。

　人生的第一次與“人上人”的見面，意外的還不錯。

　“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