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元月23日，星期天，臘月十四。

　雙普九工程的啟動儀式，在官雲鄉小學進行，這是張登才做出的決定。

　按照雙普九領導小組的要求，市裡成立了專門的雙普九工作專班，從教育局、財政局、建設局、土管局等單位抽調了人員，辦公地點設立在市教育局，工作專班的人員與原單位脫鉤，接受雙普九領導小組的工作安排。

　時間上面的要求更加的嚴格，雙普九領導小組成員，以及工作專班的成員，年前工作到臘月二十八，年後正月初五上班，放假期間，有專人值班，負責監督工程的實施情況。

　學校的性質特殊，林豐市雙普九工程量較大，必然會影響到學校的正常教學時間，所以學校放寒假期間，工程隊是不能夠休息的，必須加班加點，臘月三十也不例外。

　待遇方面也是做好了保證的，工作專班成立的那一天開始，指揮部指定了專門的餐館，所有工作人員在餐館就餐，包括了早中晚餐，生活方面得到了保障。

　因為下鄉頻繁，補助標準也專門制定了，每個下鄉的領導和工作人員，每天的生活補助八十元，交通補助二十元，住宿費實報實銷。

　在臨時指揮部工作期間，同樣有補助，每天三十元。

　從臘月二十四到臘月二十八，以及正月初五到正月十五，領導小組成員和專班的工作人員都能夠領取到兩倍至三倍的補助，最高補助達到了每天一百元。

　平時的周六周日等休息日上班的，每天補助五十元錢。

　如此高的補助待遇，專班工作人員沒有任何的怨言，開會的時候紛紛表態，就算是臘月三十和正月初一上班，都沒有意見。

　雙普九工程開工儀式很隆重。

　市高官孫國柱參加了雙普九工程的啟動儀式，並且在開工儀式上面發表了講話。

　廖凡民沒有參加，張登才親自來邀請的時候，他說的很明確，既然整個的工程是張登才負責，他就不會插手，不管是啟動儀式，還是牽涉到工程的任何事宜。

　看過雙普九開工儀式的議程之後，廖凡民還是知道了，雙普九的大部分工程，都被輝煌建築公司承包了，因為開工儀式上面，企業代表發言就說賀耀武。

　因為輝煌建築公司的老板賀耀武專門來拜訪過，所以廖凡民記住了這家公司，他本來想著側面詢問一下，賀耀武拿到了多少的工程，可最終沒有開口，一直到有一次張登才說到工程建設的事情，透露出來孫國柱舉薦了相關的建築企業，廖凡民才明白其中的奧妙。

　工程總是需要建築公司來做的，輝煌建築公司作為林豐市最大的建築企業，拿到大部分的雙普九工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市財政局林華祥第一個到廖凡民的家裡來拜年。

　林華祥提著黑色的塑料袋，準備了兩個信封，一個信封代表了單位，一個信封代表了自己，不管廖凡民如何的拒絕，林華祥都留下了塑料袋和信封。

　林華祥走的時候，臉色紅紅的，但還是帶著笑臉。

　兩個信封裡面的錢不多，分別為兩千元。

　看著林華祥留下的信封，廖凡民思考了好一會的時間，如果按照他的脾氣，轉手將信封交到市紀委設立的廉政帳戶上面去，可真的這樣做了，不知道會造成多大的影響。

　張登才提醒過，市裡的局勢不平靜，他廖凡民的一舉一動，都會有人關注，將市直單位負責人送來的錢交到市紀委的廉政帳戶上面去，這件事情壓根沒有辦法保密，如果有人打算從這上面做文章，廖凡民將要陷入到完全被動的局面之中去。

　廖凡民不是生活在真空裡面，重生之前的他知道這裡面的規矩，重生之後更是明白。

　林豐市四大家領導應該都收到了這樣的信封，這是市直單位趁著過年在這個契機，對四大家領導表示的感謝，信封分為幾個檔次，市高官和市長一個檔次，得到的信封數量是最多的，因為每個市直單位和鄉鎮都要給他們拜年，市委副書記和常務副市長一個檔次，大部分的單位都要拜年，市委常委一個檔次，與他們有關的單位會前來拜年，副市長一個檔次，分管的部門會專門拜年，至於說市人大和市政協的領導，偶爾能夠收到相關市直單位的信封。

　這不是受賄，被譽為灰色收入。

　市委市政府的領導，得到這樣的信封，被視為天經地義，市直單位負責人，每年必須要單列出來一筆經費，就是給給市委市政府領導拜年的。

　也就是說，市委市政府領導都得到了信封，大家認為理所當然，如果廖凡民一個人跳出來，表示了反對，那他將要成為所有人的對立面，到時候張登才恐怕都難以支持他了。

　這才是廖凡民真正忌憚的原因。

　大形勢如此，單獨的個人根本無法反抗。

　讓廖凡民感覺到心酸的是，市紀委也專門安排了總結會，到時候孫國柱和廖凡民都要參加的，總結會之後是聚餐，聚餐的時候也有信封。

　不過也有規矩，紅包不能夠超過兩千元，一般為一千元，條件好的單位準備的兩千元，數量不大，說得過去，接受紅包的人不感覺到燙手，送出去的人心安理得。

　至於那些買官賣官、以權謀私、工程上的賄賂等等，數目就遠不止此了。

　林華祥開頭之後好像水龍頭突然被打開了。

　市直單位和鄉鎮負責人接踵而至。

　讓廖凡民感覺到奇怪的是，市直單位和鄉鎮負責人從來都不會撞車，往往是一個人離開幾分鍾之後，另外一個人前來敲門，時間一直會持續到晚上十二點鍾左右。

　市直單位和鄉鎮負責人絕不會專門到辦公室去，因為他們手裡提著黑色的塑料袋，到辦公室去不方便，讓其他工作人員看見了，影響更是不好。

　臘月二十一，星期日，晚上十二點鍾。

　頗為疲倦的廖凡民，準備睡覺，有人敲門。

　廖凡民頗為惱火，都這麽晚了，怎麽還有人來拜訪，也不知道是哪個市直單位的負責人。

　打開門，黃守智和薛玉香站在門口。

　黃守智的手裡提著一個大大的黑色塑料袋，臉有些紅。

　廖凡民氣不打一處來。

　等到兩人坐下之後，廖凡民毫不客氣的開口了。

　“黃守智，我們是大學同學，你更是在我的身邊工作，來這一套幹什麽，還帶著薛老師，都這麽晚了，不回家去休息，守在外面，喜歡挨凍啊。”

　黃守智沒有好意思開口，但薛玉香開口了。

　“廖市長，我們是專門給您拜年的，也是來感謝您的。”

　“感謝什麽啊，你們本來打算元旦結婚的，因為事情太多，婚期都推遲了，應該是我感謝你和黃守智才對，要不要我也提著禮品，專門去拜訪你們啊。”

　“不敢不敢，廖市長，我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是真心對您表示感謝。”

　看著黃守智和薛玉香，廖凡民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黃守智在我的身邊工作很辛苦，薛老師，你還要多多支持，聽說你們的婚期定在了五月一日，到時候我一定讓黃守智好好休息，好好籌備婚禮，絕不會耽誤你們的婚期，不過你們可不要來這一套，東西拿回去，信封更是不要拿出來，要不然我可要批評你們了。”

　黃守智看著廖凡民，不知道怎麽開口，薛玉香卻開口了。

　“廖市長，您這麽說我們不服氣，我是第一次到您家裡來，也是來拜年，帶一點東西，這是正常的，您對黃守智的幫助很大，我們表示感謝也是正常的，禮物我們都提來了，您要說不收，我們不好意思提回去。。。”

　走出市政府大院的時候，薛玉香的臉上帶著勝利的笑容，雖然信封沒有送出去，但是黑色的塑料袋留下了。

　黃守智和廖凡民是大學同學，而且是廖凡民直接從市一中調到政府辦的，市直單位和鄉鎮的負責人都知道這一層關系，所以最近一段時間，黃守智也收到了不少的禮物，信封裡面裝著的大都是兩百元錢，最多的五百元錢，加上香煙和白酒，雖然每個信封裡面的錢不多，但勝在信封多，綜合起來，黃守智收到了近三萬元錢，煙酒就無法詳細統計了，估計結婚需要的香煙足足有余，而且都是好煙。

　就連市一中的領導，都給黃守智送了紅包。

　這些錢超過了薛玉香兩年的工資總額。

　這一切，都是源於廖凡民，所以薛玉香逼著黃守智，給廖凡民拜年。

　黃守智的工作忙，原定於元旦舉行的婚禮被迫推遲，薛玉香曾經還有一絲的埋怨，不過經歷這段時間之後，薛玉香沒有了任何的怨言，完全支持黃守智的工作，有時候還催促黃守智早起，早點到單位去上班。

　剛剛廖凡民已經表態，五一期間會給黃守智放假，讓他們好好的籌備和舉辦婚禮，這讓薛玉香非常高興，也讓薛玉香感覺到，廖凡民的確是性情中人，並非她所理解的政治人。

　這樣好的環境，黃守智必須珍惜，也必須要抓住機會。

　回家的路上，薛玉香告訴黃守智，婚禮籌備的事宜，她完全包乾，需要黃守智參加的也抽時間完成，其余的事情不需要黃守智操心，總之不要耽誤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