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八，上午十點半鍾，廖凡民的沃爾沃轎車抵達了老家的院落。

　劈裡啪啦的鞭炮聲響起。

　廖凡民下車的時候，發現家裡很熱鬧。

　村書記和村主任全部都來了，迎候過來，臉上帶著恭謙的笑容。

　廖天貴的臉上帶著滿足的表情，笑呵呵的走出屋子，招呼廖澤熙等人回家，廖澤田和廖澤兵走過來，幫忙提東西。

　“我家小民啊，帶著我們去省長辦公的地方看了，十多層樓高啊，我們一層層走上去的，你們是不知道，省政府那個大樓啊，好氣派。。。”

　廖天貴樂呵呵的說起了那一次到省政府大院的經歷，村書記和村主任聽的連連點頭，就連幫忙泡茶的二嬸和么嬸，臉上也帶著自豪的神情，因為她們也跟著去看了省政府大樓。

　廖凡民突然明白了其中意思。

　村書記和村主任沒有見過世面，村民更是如此，廖凡民能夠帶著爺爺奶奶到省政府大院去看看，看到省長辦公的地方，他們就一定以為廖凡民是每天都能夠見到省長的，甚至是能夠代表省長說話的。

　相比較來說，盡管廖澤熙是利北市市長，在村書記和村主任的眼裡，還沒有廖凡民身份尊貴，因為廖凡民在省政府，廖澤熙只是在市政府。

　想到這裡，廖凡民啞然失笑。

　扭頭看見廖澤熙的表情，也很有意思，似笑非笑的神情。

　廖凡民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不能夠開口說話，更不能夠解釋，如果說自己也難以見到省長，那一定是大煞風景，爺爺奶奶會尷尬甚至不高興，村書記和村主任也不會相信，甚至可能以為他廖凡民地位高了，不願意和村子裡的人親近了。

　吃飯的時候，村書記和村主任給廖天貴敬酒，給廖澤熙敬酒，也給廖凡民敬酒。

　喝酒的時候，村書記說了，村裡什麽都好，就是有幾家小夥子年紀大了，老是找不到媳婦，村子裡好多姑娘都出去打工了，基本上看不見年輕姑娘了，好多姑娘在外地打工，過年都不回來。

　村書記說完之後，廖天貴瞪著眼睛開口了，說省長怎麽可能管這些小事情，就算是市長都不會管這些事情，找不著媳婦是男孩子自家的事情。

　村書記和村主任連連點頭稱是。

　廖天貴倒是提出了一個具體的問題，那就是村裡的公路條件不是很好，有些組還不通公路，家裡喂的豬和種的糧食都無法拿出去賣。

　廖凡民明白其中的意思，這年月村裡的公路不可能很好，原因就是地方政府沒錢，中央政府的錢也不是特別寬裕。

　分稅制1994年開始推行，迄今為止不過八年的時間，中央財政的積累還不夠，地方政府就更不用說了，面臨錢不夠的問題，負債率不斷攀升，如此情況之下，財政的錢都流向了最為重要的地方，比如說保工資，保重大項目的支出，至於說村級公路，還沒有誰關心。

　當然也有例外的情況，某個村子出了掌握實權的領導，那是一定能夠爭取到基礎建設資金的，修路、修水渠，甚至是鋪設自來水管道，接通有線電視等等。

　廖凡民還沒有那樣的能耐，不要說廖凡民，廖澤熙都做不到。

　好在廖天貴也就是說說，沒有繼續深入這個話題。

　吃飯之後，村書記和村主任帶著一臉的興奮告辭了，每人手裡拿著一條煙。

　廖澤熙帶著廖凡民在村子裡散步，兩人朝著那個小山包走去。

　“小民，有什麽感受。”

　“老爸，我能有什麽感受啊，誠惶誠恐，我不過是秘書七處一個小小的辦事員，什麽權力都沒有，還以為我真的能夠時常見到省長啊。”

　“你啊，我問你什麽感受，是讓你理解老百姓的淳樸，你爺爺說出來那樣的話語，不是想著讓你解決公路這個具體問題的，他只是提醒你，不要忘記了老百姓，這些年的確有一些不好的風氣，哪個村子裡出領導了，就能夠找到錢，能夠解決村裡的很多問題，村子裡要是沒有大領導，那就只有受窮，你以為這樣的情況讓老百姓服氣啊。”

　“老爸，你說的太遠了，我可想不到那麽遠。”

　“怎麽能夠不想這些問題，你在省政府辦公廳工作，所處的環境不一樣，如果有機會，就要將這些問題帶上去，要訴說老百姓的渴求，要讓省裡的領導知道，如果你總是想著按部就班，又怎麽能夠展現自身的光彩。”

　廖凡民點點頭，有了醍醐灌頂的感覺。

　“小民，我要求你做的事情，與你的前途有關，我不反對你想著提拔升遷，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這個道理誰都懂，中央和省裡的領導更是清楚，關鍵看你怎麽找到升遷的路子，是不遺余力的鑽營，還是認認真真思考和解決問題，提出最好的建議，前者我肯定是不讚成的，盡管這樣做的人很多，後者臥室支持的。。。”

　“老爸，我明白了，你說的真好。”

　“明白了就好，半年多的時間，你就入黨了，被提拔為副科長，說明工作很出色，可我估計，也就是本職工作做的不錯，沒有什麽延伸，更沒有創新，也不接地氣，接下來你想著繼續進步，就要深層次的思考問題，要提出可行性的建議和意見，如果你做不到這一點，按部就班，不要以為你在省政府辦公廳工作，就坐上了火箭，能夠得到快速的提拔，那是不可能的。。。”

　廖凡民用力的點頭。

　“還有一點，你一定要記住，高瞻遠矚的建議意見，你不大可能想出來，你還沒有那麽高的視野，也沒有達到那個層次，不過基層的事情，你可以提，所以你需要明白意見建議的重點在什麽地方，而且你提出意見建議的機會要巧妙，前往不要為提建議而提建議。。。”

　終於走上了小山包，整個村子幾乎都能夠看見。

　嫋嫋的炊煙在田間地頭飄蕩，帶給人的是安寧祥和。

　廖澤熙和廖凡民看著這一幕，都沒有開口說話。

　身後很快響起了腳步聲，兩人同時回頭看。

　“爸，你怎麽來了。”

　“看見你們兩人走路，我一直都跟著，村子裡狗多，不小心被狗咬了，那可不得了。”

　“爸，年紀大了，這樣的山路今後少走一些。”

　“說什麽呢，我身體很好，我還要看著小民做大事呢。”

　廖凡民看著廖天貴笑笑。

　“爺爺，我一定早點做大事。”

　“還是我孫子乖。”

　從臘月二十八的下午開始，家裡就非常的熱鬧，前來拜年的人絡繹不絕，很多以前沒有交往過的遠房親戚都來了，老二媳婦和老么媳婦忙的腳不沾地，就連徐文清都到廚房幫忙了。

　農村裡面的習俗不一樣，來了客人要隨時開飯，好似流水席一般，先前吃過的客人也可以再次上桌喝酒。

　廖天貴、廖澤熙、廖澤田和廖澤兵幾乎都在陪著吃飯喝酒，很多時候廖凡民也要陪著。

　臘月三十，老二媳婦的父母以及哥哥嫂子侄子侄女都來了，這讓廖天貴大為吃驚，要知道團年的這一天都是在自己家裡的。

　團年飯足足三桌。

　發放紅包的時候，氣氛最為熱鬧，當然廖凡民和廖凡瑤都沒有紅包了，他們也看不上紅包裡面的那些錢，廖澤田和廖澤兵倒是給廖凡瑤準備了大紅包，紅包裡面五千元錢，在吃團年飯之前就硬是塞給了廖凡瑤。

　吃飯之後，老二媳婦的哥哥嫂嫂終於結結巴巴說出了事情，原來他們也想跟著到南華市去打工掙錢，老二媳婦的哥哥去年也出門打工了，可沒有掙到多少錢，他們知道廖澤田和廖澤兵都在南華市打工，將家人也全部都接到南華市了，想來兩人在南華市一定掙到大錢了。

　廖澤田很爽快的答應了，開年之後新世紀花園小區還有很多的房屋需要裝修，公司也需要人手，不過廖澤田提出了要求，只能夠是哥哥跟著去，嫂子還是要在家裡，如果一家人都去了，掙到的錢根本不夠開銷。

　正月初一到初四，家裡的客人不斷，鞭炮隨時炸響，就連廖凡松和廖凡偉兩個最愛玩鞭炮的小家夥，對鞭炮都不是很有興趣了。

　正月初五一大早，廖澤熙、徐文清、廖凡民和廖凡瑤收拾好了。

　吃過早餐，他們就要回到樊都市去了。

　廖天貴從懷裡掏出了一個信封，硬是放到了廖凡瑤的手裡。

　“老大，老大媳婦，當年家裡缺錢，到老二媳婦家裡去認親都沒錢，那個時候是你們拿出來的三千元錢，這事我一直都記著，這麽多年，這個家一直都是你們撐著，要不是你們，還不知道是什麽樣子，現在大家的日子都好過了，錢也不是那麽缺了，不過你們的好，我們全部都記著，瑤瑤還在上大學，暫時掙不到錢，所以我就給瑤瑤錢，其余的都不給，錢不多，瑤瑤拿著用，在北京吃好些，不要委屈了自個。。。”

　轎車上了公路。

　“爸，媽，有一萬元錢。”

　“收著吧，這是爺爺奶奶的心意，今後不要忘記孝敬爺爺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