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醉說:“我有一件大事要告訴你,關乎你靖邊王府的前途命運。”
辰醉說的認真嚴肅,讓原本打定主意諷刺他的金小酒收起了小心思。金小酒:“有那麽嚴重嗎?說來聽聽。”
辰醉說:“兩天前,西涼王李崇興向二公子送了一張他兒子的畫像。你也知道,自從李崇興丟了兒子,先帝和君瑞沒有半分重視,而李崇興又不好派人親自來找,所以隻好這麽拖著。現在先帝駕崩、君瑞被囚禁,端朝名存實亡,李崇興就把尋找兒子的希望寄托在了龍家人的身上。珉國公已經南下,所以這封信就到了二公子的手上。”
“李崇興還沒放棄呢!現在兵荒馬亂的,那麽小的孩子,恐怕屍骨都沒了吧——他怎麽這麽執著啊?”
“你不知道,李崇興對樂陽公主極好,哪怕端朝岌岌可危,夫妻倆也依然恩愛如初,甚至貴為一國之主,李崇興竟沒有一個妾室。傳說這位小世子非常聰明,酷愛中原的文化,詩詞歌賦一點都不輸中原的孩子。”
“那又……怎麽樣?”金小酒有個不祥的預感。
辰醉說:“我看過那幅肖像畫,畫上的孩子,像極了你家的金醨。”
“不可能!”金小酒激動地站了起來,“金醨怎麽可能是西涼王世子?他怎麽可能是西涼人?天下長得像的孩子何其多,不過是一張畫,怎麽可能是金醨?!”
“你先別激動,聽我慢慢說,”辰醉拉著金小酒的手腕說,“你還記得嗎,金醨的脖子裡帶了一塊血玉。王世子也有一塊血玉,是他周歲生日的時候,吐蕃國王送給他的見面禮。那血玉上的圖案是‘佛蓮布聖’,你可以找來金醨的血玉看一看。”
不用看,金小酒知道。縱然沒有湊近觀摩過,金小酒也模糊的知道,那個血玉上刻著蓮花。這個世上血玉本就難得,哪怕是端朝的皇宮裡,也不一定能找出一件來。
金小酒第一次遇見金醨的時候,就注意到了他脖子上的血玉,只是她對金玉飾品並不感興趣,也就沒有深究,隻當金醨是落魄的貴族子弟,等回了常陽,再幫他尋找父母也不遲。
誰知道在長安遇到了那麽多事情,所以金醨的事,也就耽擱了。
辰醉說金醨就是西涼王世子李逸飛,這很好,至少他富貴無憂,可金小酒的第一個反應是否認,為什麽呢?
她舍不得了。
一方面,金醨是個聰明好學又仗義豪爽的孩子,懂得知恩圖報,是個不錯的小跟班;另一方面,金醨是王世子,將來或許要繼承王位,那個位置,充斥了太多的血腥味。
在長安待了這麽久,金小酒看慣了人們的勾心鬥角和爾虞我詐,她不希望她的“小弟”也被迫卷進這些黑暗的鬥爭中去。
辰醉明白金小酒的顧慮,他說:“每個人,從一降生,就注定了他要背負命運、履行職責。金醨就是金醨,無論他在你身邊生活了多久,你都沒有辦法替他做出選擇。”
“他,他還那麽小……”
辰醉握住金小酒的手,說:“想開點。金醨找到了生身父母,其實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更何況,這件事對於靖邊王府來說,好處太大了。”
“你又跟我講‘好處’,難道你的心裡,除了‘好處’就沒有其他東西了嗎?”金小酒嗔怪道。
辰醉心緒微動,他忽然意識到,多年的營營算計,讓他已經習慣了“利”字當頭。一股強烈的疲憊襲擊了他。
金小酒發現辰醉抽回了手,才意識到自己的話說的過火了,不過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她沒打算為此而道歉。她把毛巾丟進水盆裡,端著水盆走了出去。
水盆裡的水還很乾淨,金小酒覺得直接倒掉有點可惜,她四下看了看,發現她和金觴房間的中間,放著一盆小野花。
小花是淡紫色的,縱然是在路邊隨處可見,金小酒也不知道它的名字,不過,它在戒備森嚴、殺氣騰騰的軍營裡,倒顯出一種不一樣的姿態。
這株小野花是有主人的,因為它被刻意打理過,它的底座是一個殘損的箭壺。
放眼整個軍營,除了躺在屋裡半死不活的辰醉,只有金觴才有種花的興致。兩軍陣前還要照顧一株小野花,也不知道金觴是閑情逸致還是閑的沒事。
咦?這株小花好像需要澆水呀,土都幹了。
金小酒忽然慶幸自己的這盆水終於有了“用武之地”,她傾斜了水盆,將水倒了進去。
水盆裡的水輕快地跳入“花盆”裡,撒了歡似的,夾雜著泥土四下飛濺,很快把“水盆”裝的滿滿的。金小酒還不罷休,繼續往裡面倒水。
“住手!”金觴瘋了一樣地咆哮。為了避免金小酒一個不小心把辰醉弄死,他好不容易擺脫了兄弟們鬥蹴鞠的邀請,匆匆忙忙趕過來,卻看到了金小酒“辣手摧花”的一幕,金小酒“摧”的花,正是他當女兒一樣呵護的小野菊。
晚了,半盆水已經澆下去了。
金觴一把將金小酒手裡的水盆奪過去,瞪著銅鈴一樣的眼睛,質問道:“金小酒,有本事你衝我來,欺負我的花是什麽意思?以前你隻撿著名貴的花砸,現在好了,連野菊都不放過,我……我怎麽有你這麽個妹妹!”
金小酒完全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她說:“瞎鬧!你怎麽好壞不分啊?你的花都快要乾死了,我在給它澆水!”
“你才瞎鬧呢!有你這麽澆水的嗎?”金觴試了一下水溫,更是生氣,“還是熱水,你這個白癡!”
“什麽熱水,明明是溫水好嗎?”金小酒狡辯說,“人需要用溫水洗臉,小花也一樣啊!我給它澆點溫水怎麽了?”
金觴氣得臉都紅了,呼呼地喘著粗氣,指著金小酒的鼻子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他把水盆一丟,抱起自己的野花,鑽進了自己的房間,完全忘了自己過來的目的。
金小酒又一次成功地惹怒了金觴,而這一次,她真的是無心的。
哎!
“無辜”挨罵的金小酒頹廢極了,她耷拉著腦袋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去,一抬頭,正碰上辰醉含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