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皇宮走出來,龍緣瑯遇到了等候多時的珉國公府的府兵,金小酒卻誰也沒看到,除了自己的馬。
遊騁懷沒有來,一定是因為金豪的阻攔。在皇宮走了一遭,金小酒才明白自己當初的“拔刀相助”惹來了多大的麻煩。一頓打是少不了了。她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龍緣瑯邀請金小酒一同回家,可金小酒婉言謝絕了。她還想在外面遊蕩一會兒,反正能拖一刻是一刻,畢竟兵法上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若是金豪能在一直見不到人的情況下火氣衰竭,一定是天大的好事。
金小酒牽著馬慢慢悠悠往街上走,涼颼颼的風和讓人起雞皮疙瘩的雨點一點都不留情面,幸災樂禍般地往她的身上拍打。金小酒想,若是她哥金觴在就好了,至少能在金豪揍她揍得恨的時候,象征性地勸一勸。
拐角處有一輛馬車。金小酒看見了,卻沒在意,自顧自地低著頭往街上走。街上靜得出奇,連狗叫都沒了。
“泰康郡主!”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金小酒一愣,轉頭去看。馬車的車窗裡探出個人頭來,滿臉書卷氣,頭上還戴著一個白玉冠,咦,辰醉在這兒幹什麽?
金小酒對辰醉向來是沒什麽好感的,她“嗤”了一聲,依然低著頭慢悠悠地走。
辰醉還挺執著,從馬車上跳下來,推開馬夫遞過來的傘,朝金小酒走過來。
金小酒覺察到辰醉跟上來,腳步加快。
辰醉毫不氣餒,小跑起來,氣息逐漸急促。
金小酒再加速,辰醉窮追不舍。
辰醉喊:“郡主,在下有話說!”
金小酒頭也不回:“我沒話說,別跟著我!”
短短幾步路,已經讓辰醉有些氣喘,他怕金小酒騎馬而去,趕緊說:“你就不想知道柴將軍審訊的結果嗎?”
他知道!辰醉竟然知道這件事!金小酒停住腳步,轉過身來。
辰醉追得氣喘,作為一個讀書人,這頓小跑太耗費體力了,他呼出的氣,在微弱的燈光下,團成一小團白霧,很快消散開來。
不等辰醉把氣喘勻,金小酒問:“是你派人給緣瑯郡主報的信?”
“是……”
“你們以前認識?”
“不認識,”辰醉回答的很坦然,“我只是知道,緣瑯郡主與你交好,人又聰明鎮定,我派人去珉國公報信,就算將信將疑,但事關你的安危,她一定會過去找你。應對陛下的話,也是我教她的。”
“你怎麽能把她牽扯進來?”
“難道你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金小酒語塞。半晌,她又問:“你收買了柴烈?”
辰醉四下看了看,無人。他向前走了一步。
金小酒後退了一步,命令道:“你就在那站著,別動!”
辰醉失笑道:“你不必那麽警覺吧,我只是一介書生。”
金小酒:“人心可比刀劍狠。離你遠些總是對的。”
辰醉放棄了解釋,他知道,一時半會,金小酒是不會完全相信他的,他說:“我並沒有收買柴將軍,他算得上是我的半個朋友,也是忠於太子的人。”
“你可真及時。”
金小酒明顯說的是反話,辰醉當然聽得出來。他自嘲似的一笑,說:“只能說郡主您運氣好。原本我有話想對你說,又不好輕易登門拜訪。聽說你要去珉國公府,就想著在你的必經之路上等你,誰知道你遇上了這事。於是我同時派出兩個人,
一個去珉國公府報信,一個去巡防軍找柴將軍。” “我們打完了架直接去了皇宮,時間竟然來得及?”金小酒覺得事情太巧,就像是一切都被辰醉設計好的一樣,讓她不得不多問幾句。
辰醉答:“自然是來不及。幸好我派出的人還算機靈,直接托人給宮裡的韓公公遞了句話。”
“韓公公?”
“就是今天在陛下寢殿門口值守的那位公公。”
金小酒隱約有點印象。沒想到,辰醉竟然能和陛下身邊的太監搭上話。
辰醉說:“柴將軍很快查明了那些人的身份,正要向陛下匯報,韓公公先一步替我傳了話,所以柴將軍才臨時改口。”
金小酒明白了。怪不得柴烈給陛下的回復那麽怪異。什麽叫“半真半假”?原來如此。
謹慎的柴烈不敢直接撒謊,他怕沒了回桓的余地,隻好模棱兩可地應付下來,等事情確定了,明天早晨再做答覆。
好險!
金小酒終於對辰醉產生了應有的感激之情。拋開他的目的不說,他確實幫了金小酒一把。
但金小酒是個倔脾氣,又好面子,不肯輕易說個“謝”字,隻問:“那麽明天一早你們打算給錢賓安上一個勾結匪賊的罪名,然後處死他嗎?”
辰醉背著手,答:“有什麽問題嗎?”
“勾結匪賊是要抄家滅族的。他只是家教不嚴,因為一點小事得罪了我,更何況並沒有傷到我,何至於……”
“不只是為了你,”辰醉說,“是錢賓他自己做的太過分了。”
“他一個小小的禦史中丞,不過是靠嘴混飯吃的,有什麽過分的?”
辰醉說:“看來你是真不知道禦史中丞到底是做什麽的,更不知道錢賓都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
“說來聽聽。”金小酒想著,辰醉一定有很多話要說,累了半天,雨又不停,她索性找了個避雨的涼棚,席地而坐,一副乖乖聽書的模樣。
看見金小酒坐下,辰醉也在她旁邊坐下,只不過他沒有委屈自己,找了個草墊子坐了,一邊欣賞著屋簷上成串的雨水一邊說:“禦史中丞官職不算高,卻是個最不能得罪的。自古言官在朝堂言事,無論對錯,只要不大逆不道、動搖國本,均不受追究。因為親妹妹做了魏王的妾室,他一個小小的侍禦史,短短兩年時間,就做了禦史中丞,真是平步青雲啊。”
“各有各的活法,算不上什麽大罪吧?”金小酒說,她心裡想,人家可不像你那樣身份尊貴。他只是方法有些上不得台面罷了,哪像你,心思深沉,讓人猜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