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雨一直下到了中午。
望著窗外流淌的血水,奚弘不覺皺緊了眉頭,這股血腥之氣絲毫沒有被衝淡,反而讓人更加的焦躁起來。
為什麽東籲軍隊會不聲不息的攻擊這孟密?孟密地處孟養之南,木邦之西,攻擊這裡,對東籲又有何好處……
奚弘仔細回想了一下,他雖然曾經通讀過明史,但是此刻也實在記不清孟密這裡實際的情況了,何況這明緬戰爭,在史書中記載也很模糊。
“公子,飯菜都做好了。”身後傳來小姑娘的吆呼聲,奚弘轉過身來,見一桌的飯菜都已經端了上來。
奚弘走上前去,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他感覺自己已經餓習慣了,這一天一頓飯的日子,他竟然也挺了過來。
見小姑娘一直乖巧的站在一旁,奚弘也不好動筷子,他開口問道:“你怎麽不一起吃啊?在一旁站著幹嘛?”
“公子當真不懂規矩嗎?還是在拿我打趣,女兒家怎麽能上桌吃飯呢?”那小姑娘嬌嗔道。
奚弘心想:這古人的破規矩真多,真是麻煩死了。
“無妨無妨,這裡又沒有外人,你我趕快吃些東西,過會天晴了,還要趕路呢。”奚弘說著,將一旁的凳子抽出來,放到了小姑娘身前。
見那小姑娘還有些猶豫,於是奚弘親自走到她身後,將她按到了凳子上。
“我又不是什麽大戶人家的子弟,不在乎那些個條條框框的,你不用拘束,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奚弘說著回到了座位上,他夾起一塊白菜嘗了嘗,雖然不如現代的可口,但勝在無添加,原汁原味,對於他這種沒吃過幾頓飽飯的人來說,也算是美味可口了。
“嗯,這菜果然可口,小姑娘……”奚弘話到嘴邊,突然又停住了。
那小姑娘見狀,問道:“怎麽了嗎?公子。”
“呵呵,你別公子公子的叫我了,想必你還不知道我的名號吧?”奚弘突然想起這個問題,於是停下筷子,又接著道:“我記得之前你還叫我先生,如今為何卻成了公子?”
那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唯唯諾諾的回道:“昨晚天色太黑,我看不清公子的相貌,以為公子是個老頭,所以才稱呼公子先生,今早醒來,見公子也比我大不了幾歲,便改口叫公子了。”
奚弘聽了忍不住笑了笑,道:“我既不是什麽先生,也不是什麽公子,反倒是個窮苦人家,我本姓奚名弘,只是現在時運不濟,改叫齊黑狗了。”
那小姑娘一聽,沒忍住笑了出來,自覺失態,馬上站了起來,道:“公子莫怪,我失禮了。”
“有什麽失禮的?我不在意這些的。”奚弘心想這蠻荒之地的女子,竟也被中原理教束縛的如此嚴重。
那小姑娘又坐下,道:“公子真是個有趣的人,竟會給自己起這種渾名。”
“我也是身不由己罷了,普通百姓,名字什麽的不重要。”奚弘說完,又忙道:“呀,都被你帶偏了,本來要給你起個名字的。”
“給我起名?我一女流,要名字做甚?”那小姑娘驚道。
“女子就不用名字了嗎?什麽鬼道理!我不但要給你名字,我還要教你讀書寫字呢!”奚弘興衝衝的站了起來,“你之前學過寫字嗎?”
“學過一點,略通一二。”那小姑娘說著,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奚弘。
“沒關系,我以後每日都會教你,你定會不輸那些自以為學富五車的才子的。”奚弘笑了笑,
又道:“嗯……你今年芳幾何?” “一十三歲。”
“嗯……你已經十三歲了嗎?既是如此,我便給你取名良玉如何?”奚弘問道。
那小女孩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
奚弘見狀,也開心極了,便道:“良玉,你以後切不可再叫我公子,隻可稱我為兄,明白了嗎?”
良玉抬起頭來,看了看奚弘,開口笑道:“公子既要做我長兄,不知公子可能養活人家?”
奚弘聽了,不覺有些頭大,這小姑娘怎麽變得刁鑽了起來。
“生計之事,自然不用你操心,我既然收養了你,就不會不管你的。”奚弘說完,又小聲補充道:“乃兄可是有大本事的人,只不過是運氣還差了點而已。”
良玉不禁又笑了笑,道:“既然如此,小女子以後可就全靠兄長活命了。”
奚弘知道她在開玩笑,於是也不接話,過了片刻,奚弘見外面天空已經放晴,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良玉,雖然這對你來說可能有些難以啟齒,但我還是不得不問,希望你能告訴我。”
良玉似乎已經猜到了他想問什麽,於是也放下了碗筷,回道:“公子想問什麽, 便問吧,良玉不會有所隱瞞的。”
奚弘於是問道:“孟密能有此次劫難,良玉知道其中原因嗎?”
“公子定不是本地附近人,否則不會不知,孟密和東籲,本就是世仇,此次劫難,不過是緬甸興兵報復罷了。”良玉說著,語調不覺凌厲了起來,“我母罕氏,代大明守孟密,世襲孟密宣撫使之職,今遭此難,大明卻不管不問,實在是令人寒心。”
奚弘聞言,隻得勸勉道:“此次兵禍事出突然,恐怕大明那邊還未收到消息,否則一定不會坐視不理的。”
“哼,東籲大軍行至孟密幾百裡外,我母便已遣使往孟養求援,孟養明軍假說來救,實則作壁上觀,可憐我孟密軍民還被蒙在鼓裡,慘遭屠戮。”良玉越說越氣,言語間一股仇恨感油然而生。
奚弘隻得好言相勸,等良玉心情逐漸平複下來,才又問道:“良玉,那你可知此次帶兵前來的人是誰?敵人軍隊又有多少呢?”
“軍隊有多少我不清楚,但是帶隊之人我卻認識,正是與我家有世仇的莽應裡。”
“莽應裡!”奚弘聽後吃了一驚,沒想到東籲王竟然親自領兵前來,那軍隊定也不在少數,如果只是劫掠孟密小城,大可不必費此周折,奚弘料想此次莽應裡所圖非小,現在當務之急,還是盡快帶良玉逃離這是非之地,至於明軍與緬甸之爭,他此時卻顧不得許多了。
思索片刻之後,奚弘急忙站起身來,將背包收拾了一下,拉起一旁的良玉,道:“我們這就出城去吧,大災之後必有大疫,此地不可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