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眾人走出單身宿舍樓,正走著,肖劍弈忽然聽到陸功治還有李來林,跟另外一個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
豎起耳朵一聽,三個人,原來正在說瞿建設。
李來林說:“我敢保證,瞿建設肯定也是跟方書記一樣是個複轉,不然氣場不會這麽大!”
另一個人撇嘴道:“不可能,他這麽年輕,也就比我們大不了幾歲。要我看,沒準是家裡有後台,說話當然也就這麽硬氣了!”
而陸功治呢,卻半晌不吭聲,只是盯著前面的瞿建設背影看。
最後,還是兩人反應過來,有些不滿地等著他問:
“陸功治,你為什麽不說話,想出賣我們嗎?”
陸功治一聽,馬上翻翻白眼道:
“屁,你們有什麽可以告密的,長得像根蔥似的!”
李來林不幹了,當即急赤白臉道:
“陸功治你他媽說誰哩,這還不是你先挑的頭嗎?”
陸功治馬上向另外一個人看去,哼哼道:
“衝老子急什麽眼,要不是把你們當兄弟,才懶得告訴你們。聽好了呀,這瞿建設,很可能是將來的廠辦主任,雖然是副的,但捏你們一捏一個準!”
啊,李來林頓時有些傻眼了。
“所以——”
不知為何,陸功治忽然若有所指地看著另一人道:
“瞿建設不是廠裡那些小工人,誰要是有什麽別的心思,最好還是掂量掂量。”
肖劍弈聽到這裡,頓時恍然大悟:
原來那個大叫大嚷著不公平的家夥,是這個人啊?
想著,他不由得多看了李來林、陸功治三人中的另外一人一眼,回憶了一下,才想起他好像叫什麽小二黑,聽上去像連環畫裡的一個名字,可就是沒有記住他的真名。
沒想到,這小二黑根本不買帳,瞪著陸功治惡狠狠道:
“你他媽指桑罵槐說什麽呢,什麽掂量不掂量的?”
真是狗咬狗一嘴毛,肖劍弈搖搖頭,緊走兩步,拉開了與他三人的距離。
來到三號家屬樓,瞿建設引著眾人上了三單元的頂層六樓,站在靠裡的房門外,掏出鑰匙打開大門,然後側身道:
“歡迎大家來做客,請進吧,隨便參觀。但有一點呀,我的書櫃不能亂摸亂動,只能看!”
一聽書櫃二字,肖劍弈本能地豎起來耳朵。
因為在家時,他就常常偷書看。看來,這個瞿建設,也有一屋子的書吧?
不知不覺,肖劍弈一下子對瞿建設有了莫名其妙的好感。
十個人,嘩啦一聲,全都湧進了瞿建設的家門。
一個梳著兩條長辮子的女孩,聞聲走出來,有些吃驚地看了一眼眾人,但在瞿建設的眼神暗示下,馬上反應過來,張開笑臉道:
“歡迎大家,歡迎大家,快請進來坐吧。”
瞿建設自己都沒有察覺,他的目光一下子變得十分溫柔,放在長辮女孩身上,笑著道:
“這是我未婚妻,周招娣,在黃龍鎮上班,今天串休,就來收拾房子。”
說著,便指著眾人介紹道:
“招娣,他們來看看房子,沒別的意思,就是想提前感受一下咱大廠的氣魄和福利!”
周招娣馬上迎合地笑道:
“好呀好呀,說不定大家以後就是鄰居了哩,提前來串串門,當然歡迎啊!”
周招娣笑的樣子,十分溫暖,特別是李來林他們幾個,眼睛都看直了,
等到瞿建設發現,頓時氣得笑罵起來: “看房子,看房子,老盯著我老婆看什麽?”
一句話,頓時惹得眾人哄堂大笑,原本有些拘謹和尷尬的氣氛,一下子變淡了許多。
分給瞿建設的這套房子,是80年代特有的磚混結構兩居室,不過卻是改良後剛剛興起來的那種時髦的兩室一廳,也就是在兩居室基礎上,在結構布局上做了某種精心改造,得以多出一間房的空間,算是那時迫不得已的一種創新。
挨個房間看下來,其他人大多都集中到了客廳、廚房和陽台這種比較吸引人的地方,書房裡,就只剩下了肖劍弈和江燕兩人,一人抽出一本書在手裡,不知不覺竟看入迷了。
等到兩人察覺到什麽,抬頭一看,整個書房,只有他們兩人一邊一個站在書櫃前,氣氛頓時緊張甚至有些尷尬起來。
最後,還是肖劍弈反應快了半拍,啪地一聲合上書本,將它放回書架,然後就要轉身出門。
“喂——”
莫名其妙,江燕就在後面突然喊了一聲。
肖劍弈不敢回頭,只是偷偷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壓著嗓子道:
“乾嗎呀?”
沉默了一下,江燕一開口,竟然又是那句她曾經問過他的話:
“前面我問你,你語文這麽好, 會不會寫詩,你為什麽不回答我呀?”
女孩子果然麻煩,一個問題,居然揪著人家不放。
肖劍弈搖搖頭,突然有些反感地回了一句:
“語文好就一定要會寫詩嗎?再說了,詩是什麽東西,你能弄得清楚,我還弄不清楚哩!”
江燕一聽,呼吸聲明顯在後面變粗了許多,突然就大聲道:
“你這人好沒禮貌,就算不回答人家,起碼可以嗯一聲,也讓別人知道你有沒有再聽啊!”
不可理喻——
肖劍弈再次搖搖頭,這次更懶得再說什麽了,直接抬步就走。
“哎,肖劍弈,你往哪兒跑,給我站住!”
誰知,一抬頭,正好看見瞿建設急匆匆找了過來,一把揪住他,半開玩笑半是認真地打量著他道:
“來我家做客之前我怎麽說的,可以隨便看,但就是不準在我的書房隨便動手拿書。你給我老實交代,拿我書沒有?”
肖劍弈雖然知道這話一多半是玩笑,但還是一下子漲紅了臉,拿出雙手拍道:
“我的確是看了一本書,但主人不在,我不可能拿書走的!”
瞿建設看看他,忽然笑道:
“看把你嚇的,真跟孔乙己一個樣子!”
孔乙己?
肖劍弈在腦海中搜刮了一下,不覺更有些惱羞成怒了:
“瞿師傅,我沒有拿書,更不是什麽孔乙己。”
瞿建設笑得更歡了,嘴裡息事寧人道:
“好啦好啦,孔乙己自己都說過,讀書人偷書不算偷,你在這兒跟我緊張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