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楠清看著遠遠看著什麽東西正飛速過來,像人亦像獸。
穆婷婷驀地跪下,低下頭來叫了聲:“祖巫主人。”
“讓我來看看這兒來了些什麽好朋友啊,讓我們婷婷玩兒得這麽開心。”那聲音喑啞低沉,如果讓楠清去想象地府裡的聲音是怎樣的,那他該是代表了。
走進了才看清,他長得一副風流倜儻的面容,五官輪廓分明而深邃,耳邊卻纏繞著兩條細長的青蛇,還是鮮活的。人面下的是一具粗壯的獸身,四肢健碩,無論個頭還是體型都是楠清的好幾倍,他周體布滿棕紅色的毛發。
“奢比來了啊。”狐狸嘴角一勾倒在自己的尾巴上悠然自得。
奢比一步一個腳印地走來,每一步這荒地都為之顫抖,他走到呂楠清面前停下,饒有興趣的蹲下來看著她,開口對狐狸說:“你不和窮奇那傻子去找兩個人填肚子,跑到我這兒來做什麽?”
找兩個人......填飽肚子......
狐狸不以為意地翹起腿,腦袋枕著手臂:“我來這兒自然是有事情辦。”
“那九尾狐大人,您的事兒辦成了嗎?”奢比的爪子拍了拍落在楠清肩頭的雪。
狐狸沒有睜開眼睛:“奢比啊,你什麽時候有閑心過問我了?”
“那九尾狐大人,什麽時候又有閑心為難我的人了?”奢比笑笑,看著呂楠清說,“這麽多年,您的口味還是沒變啊。”
兩人似乎話裡並沒有什麽針尖對麥芒的地方,但聽起來就是藏著風起雲湧,一觸即發。
“你想要什麽?”奢比站了起來走向穆婷婷。
狐狸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找了根野草叼著:“我要她的尾巴。”
“您未免有些強人所難了。”奢比將穆婷婷扶起又為她拍走衣裙上的泥土。
狐狸睜開眼看看夜空,微風帶著那雲四處散開,月亮出來了毛毛的一角,看來明天還是會下雪啊。他將那野草吐在地上,漫不經心的說:“那如果我今天,就偏要強人所難呢?”
穆婷婷抓緊了奢比,面帶愧疚地看著他,或許是知道自己給他捅了個大簍子吧。
奢比將穆婷婷攔在身後那一刻,楠清的眼淚從眼角滑落出來,為什麽會哭呢?或許因為自己從沒有被人這樣堅定地選擇過,沒有被人這樣攔在身後保護過,好像她從來都是那個甘願犧牲的人,即便她現在記不得那些,卻能真真切切感受到那份渴望。
“算了吧,她也沒有傷害到我們。”呂楠清扯扯狐狸的尾巴。
狐狸轉過頭去看呂楠清:“噢,那如果她能傷害我們,你選擇誰去死?”
他果然聽見,而且記到心裡去了。又是這樣,他明明想讓她恨他,這樣哪怕拿不了血鱗,她也能下手殺了他,拿回蓮心解除血咒。但他偏偏就是受不了,受不了就這麽看著她喜歡上任何別的什麽人。他偏偏不能拿她撒氣,只能揪著個狐狸精死不放手。
“你在我奢比屍國卻不拜我,九尾,我怕你是忘了我是十二巫祖之一。”話音剛落一股巨大的噪音從他口裡衝出,聲波帶動著周邊氣流,以他為圓心形成一股衝擊力威震四方。接著奢比從口裡抽出一根權杖,手握著一端另一端的尖刃直指狐狸,仔細一看那是根長長的獸骨,上面伏著蠕動的屍蟲。
嗖一聲那尖端便已飛到狐狸跟前,就這麽停駐在狐狸血紅的瞳孔前微微顫動,尖端吃力地向前刺卻仍舊被什麽力量牽扯。
狐狸打個哈欠眼睛一閉,
那獸骨便衝了回去在奢比面前豎立停下,一頓,便狠狠插入地裡,震開四面八方。 狐狸血色的瞳孔像要吃人:“奢比,你們十二巫祖聚起了才勉強打過我,你未免太過天真。”
一到黑影朝狐狸撲過去:“天真的是你!”狐狸余光一掃那黑影竟是奢比,所以剛剛的不過幻象而已。
利爪速度之快,招招致命,毫不留情,鐵了心的豁出一切取狐狸性命,沒有防守全是進攻。那獸掌大到能握住狐狸整個臂膀,狐狸將雙手背在背後,上身隨著腰的扭動靈巧地微微靠後左躲右閃,腳步連連退後,臉上依舊從容不迫。奢比耳上纏繞的青蛇趁奢比與狐狸打鬥時離得近,竄到狐狸的衣領裡。
狐狸伸出兩指夾住那兩條青蛇的頭部,隻一提,蛇就出了衣服拚死扭動,指尖稍一用力蛇頭便落在了地上。或許是被青蛇吸引了注意忽略了奢比,那尖銳的爪子眼見要抓住狐狸的脖子,狐狸一個後仰避開,爪子在脖子上劃開道黑色血痕。
幸好躲開了,不然狐狸的脖子會被捏碎吧。呂楠清看看奢比的體格,暗想這該是還會打一陣吧,她瞥一眼倒在不遠處的顧青,悄悄挪動腳步卻被什麽東西從後面緊緊纏繞住了身子......
“你亡了國跑到吳家村來,屠一村人重建奢比屍國,未免太可笑。”狐狸兩指探上脖頸一抹便是粘膩的黑血,他一笑,“屍毒?”
奢比猛地停下腳步:“你盜了神蓮的蓮心又追著人家跑了幾千年,就不可笑?”
一聽“神蓮”二字,狐狸面色鐵青起來,一字一句地說著:“我本來,不想取你性命。”
那九尾從尾尖開始冒著耀眼的紅光,一路燒至尾根,九條尾巴像涅槃重生般燃著連天邊星辰都遜色一等。原本就是紅色的瞳孔如今像要滴血一般,隱隱的浮出朵蓮心的紋路。
他只是站在那兒,一隻尾巴飛速伸向奢比,只是碰見他的皮毛便烙得血肉模糊,奢比不敢觸碰只能用獸骨相護,一聲獸鳴,所有奢比屍都躁狂了起來,不顧死活地衝向狐狸。
他仍舊站在那兒,面色不悅仿佛一切事不關己:“奢比,你是想把國都葬在我這兒。”
奢比咬一口臂膀,流下黑色血液抹在獸骨上,那獸骨便燃起鬼火:“噢?我是想把你葬在我奢比屍國。”說罷一躍而起踩過一個又一個無頭屍的身子衝向狐狸,獸骨被他轉成一道圓形屏障,轉眼間已經近了狐狸身。
九尾相護將狐狸嚴嚴實實包裹住衝出強大氣流,那獸骨扇起更加猛烈的鬼火同那氣流抗衡。無頭屍群起而攻之攀在九尾之上也不管那尾是不是灼傷了他們。
狐狸皺了皺眉,或許是中了屍毒削減了他的力量,竟然有些吃力,他閉上眼睛,兩指並攏在左右肩分別一點,再劃過心口,凝神聚力向上移動,金紅色的氣流從心臟移至眉心,額上已經布滿了冷汗。
兩指一開,眉心焉然出現一朵蓮花印記,眼角變得更加尖銳,桃花眼變得狹長上挑,一雙狐狸眼裡滿是殺氣,獠牙從唇邊展出冷利。脖頸上的傷口頓時愈合,他稍一用力九尾齊開震懾八方,無頭屍們全部壓於尾下,奢比被強大神力彈開來倒地。
他向奢比走去,每一步都在荒地上烙出火紅的印記。
“她不記得你了吧。”奢比從地上爬起來看著狐狸,“她如果知道你對她做了什麽,你猜猜看會怎麽樣?我聽說她得永世為妓。”
狐狸眼一眨,一根尾巴便飛向奢比狠狠勒住他。
“放開祖巫大人!”是穆婷婷的聲音,她的尾巴拴著暈過去的呂楠清,手裡拿著把匕首,是狐狸給楠清的那把。
“我若是不放呢?”聲至冷,讓人毛骨悚然。
穆婷婷準備拔開那匕首,卻發現怎麽也出不了鞘,索性扔在了地上,那把匕首,只有呂楠清能開。她的尾巴縛緊了呂楠清:“那我就勒死她。”
“噢?小可愛,我們又要來比比誰的尾巴快嗎?”
穆婷婷脊骨發冷,看著已然精疲力盡的奢比:“我本是個被拋棄的狐狸,因有別人搶了我丈夫,才會心懷報復想搶別人都東西。今天是我不對,我可以自斷尾巴,但請九尾狐大人饒過我們。”
狐狸輕佻地看著穆婷婷:“來不及了哦,你家大人可是把我惹得很生氣呢,你和他,你想讓誰活下去呢?”
穆婷婷皺著眉頭剛開口:“我選巫......”便被狐狸的尾巴一擊,那尾巴直直捅進穆婷婷的身體裡,活生生開了個大窟窿,她像個紙片一般飄墜到荒地上。
“回答太慢了,就兩個都死吧。”
記憶裡第一次有人敢拿白來刺激他,第一次有人或許要得到他的白,也是記憶裡第一次這樣動怒。
奢比一愣,慌忙爬向她:“婷婷,婷婷......”只可惜那一邊再無聲響。本想殺了奢比,但看到這副光景又想起來千百年前的自己。
“滾出吳家村,回地下造你的奢比屍國吧。”狐狸尾巴一卷裹住呂楠清和顧青,在一轉身便沒了蹤影。
草野茫茫,諾大荒嶺只剩下奢比屍抱著那具慢慢恢復原形的屍體哀嚎,他叫著她:“小狐狸,小狐狸......”
“你記著,我奢比有仇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