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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長樂蔥白似的指尖有些微涼,觸碰到李劭那常年習武做工留下繭子的大手的時候,一股酥酥麻麻的觸感倏地襲上了李劭的心頭,讓李劭下意識的身體僵硬,竟忘記了應當立即將手從高長樂的掌心抽出,回過神兒來的時候,朱鹮和朱玉已經出了寢殿。
“公主殿下……”
李劭不解的看著高長樂,想要抽出手,奈何高長樂卻緊緊的抱著他的胳膊,怎麽也不肯松手。
今日的事情已經按照計劃完成了,高長樂便是有事,也是應當去朝陽殿見曹昭華最後一面,李劭想不到高長樂還有什麽事情需要吩咐自己去做。
在李劭擰眉疑惑之間,高長樂已經將李劭那翻下的袖口重新卷起,看著太醫草草包扎好的傷口不禁蹙起了眉頭。
李劭想也沒想,想要將傷口收起來,卻不想高長樂陡然抬眸之間,目光晶亮的看著自己,“疼不疼?”
疼……不疼?
這是高長樂前世就想要問李劭的話。
可惜當時的高長樂太過驕傲,她和李劭之間也沒什麽感情基礎,這句話始終沒有問出口,如今總算是有了機會說出來,高長樂隻覺得身心輕松,口中還不自覺的呢喃著,“怎麽會有人這麽傻,竟然肯為了別人拿火燒自己。”
李劭,“……”
高長樂自問,她做不到。
她是個很自私的人,從來都是凡事隻想著自己,她不懂的該如何提別人奉獻,更不想去懂。
在她這麽多年所受到的教養中,她在知道自己是個身份尊貴的嫡出公主,從出生的那一刻起,便是金尊玉貴嬌養著的,她身邊的宮人和奴才都是理所應當照顧她,服侍她的,不管宮人們做什麽,都是她們的本分,便是替高長樂去死,那也那些宮人們的榮幸。
在這種根深蒂固的思想之下,讓高長樂不知道什麽叫感恩,不是每個人都虧欠給她的,這世上也沒有那麽多理所應當的事情。
高長樂表情凝重的看著李劭。
小聲嘟囔著,費解的話卻是讓李劭心中的悸動瞬間消失。
原本聽到高長樂在問疼不疼的時候,李劭還是微微有些感動的,可是誰想到,高長樂竟然馬上就來了一句,怎麽會有那麽傻的人?!
到底……
是誰傻?!
“奴才不疼的,這本就是該奴才替公主做的事情,公主莫要放在心上。”
李劭終究還是將自己的手收了回來,避開高長樂清澈的目光,拱了拱手,“公主殿下若是沒有其他的吩咐,奴才便先行告退。”
覺得這樣說似乎有些不妥,好像是李劭在不想和高長樂接觸一般。
李劭略微沉吟片刻,便又複而開口解釋道,“夜深了,各宮已經安歇,公主今晚受了不少的驚嚇,應當是好好休息才是。”
“誰說本宮沒其他要緊事?!”
高長樂臉上的糾結不再,頃刻之間眼眸目光凌厲起來,不知道從哪升起的一股醋味兒,平白的讓李劭覺得無奈。
“為何本宮與你約好了時間,你卻回來的晚了?”
高長樂轉身瀟灑的坐在上首,繡著暗紋裙擺蕩起漣漪,彎彎的柳眉上挑,大有一番興師問罪之架勢,不安分的纖細手指更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在桌面上敲打。
李劭救了自己是救了自己,這份恩情高長樂承了,可是……明明是約定好的時間,為何李劭回來的晚了,並且……高長樂還在長樂殿看到了……高長歡?
這個她最不想看到的人。
今日長樂殿的事情這般緊急,稍一不慎自己的小命也要賠進去,可李劭卻在這麽關鍵的時刻和他的小相好你儂我儂?!?
前世李貴嬪過世之後,大皇子和三皇子也相繼沒了,隻留下這麽一個公主,倒也是老實巴交的很是本分,高長樂對這個公主一向沒什麽印象,更沒什麽接觸,還是從李劭要迎娶這位公主為妻的時候,高長樂才猛然的想起宮中還有這麽個人兒來。
當時的李劭已經成了東廠督主,又身兼司禮監大太監一職,權傾朝野,手段凌厲。
太監娶妻乃是奇事,即便前朝也曾有過很多位高權重的太監取過妻妾,但都是背地裡偷偷摸摸的,上不得台面,像李劭這般大肆張揚搬到台面上的,還是不多的。
當然,在絕對的權勢面前,倒也沒什麽人敢說李劭的不對,何況只是個不受寵的公主,罪臣之後,能嫁給權勢滔天的李劭,未免不是一個好出處。
可高長樂不願意。
那門親事,被高長樂攪黃了。
不只是攪黃了,高長樂還以為了和臨國薑國世代友好為借口,將高長歡當做了和親的公主遠嫁邊疆。
是。
高長樂承認,自己在這件事情上做的很是霸道不講道理。
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
高長樂有時候在想,李劭後來想要尚自己為對食,是不是就是為了替高長歡報仇?
可是高長樂就是受不了李劭居然有一天也要迎娶別的女人進門的消息,他在前朝和自己針鋒相對,處處為難,結果卻自己在后宮之中不作聲響的和高長歡定情,兩人要喜結良緣?百年好合?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自己被人背叛了一般。
高長樂以為是李劭後來有了權勢之後,才和高長歡有了感情。
不想兩個人竟然是在這般年幼之時便已經相識?
或者要更進一步?!
高長樂只是想想便覺得煩躁。
究竟是什麽時候的事情,這兩人有什麽機會相識的?!
她不是沒調查過李劭的背景。
畢竟李這個字太過顯眼,曾經的貴嬪便是李氏……曾經的司徒也是姓李,李劭這般才華出眾,又手段高超,定然出身不凡,哪怕種種證明來看李劭只是個平凡的農家子,可是打死高長樂,高長樂也不會相信這是真的。
奈何他瞞的滴水不漏,便只能是留下來一個姓氏讓人懷疑,卻找不到半點和李家有關系的證明。
但是現在來看……
高長歡?
李貴嬪?
李劭?
可能沒那麽簡單。
李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只是雲淡風輕的回答,“皇上多問了奴才幾句話,所以回來的時間便耽擱了幾分。”
皇上多問了幾句話?
高長樂撇撇嘴,她才不信。
分明是和高長歡說話,這才會耽擱了時間的!
還不說實話是不是!
高長樂的眸光不由得暗了幾分,沉眸之間嫣紅的唇角已經微微揚起一抹弧度,似不經意間的問道,“哎李劭。”
“長歡都和你說了什麽啊?”
李劭怪異的眼神看著高長樂,“奴才不懂公主的意思?”
“沒和你說什麽嗎?”
“我還當是你李大總管因為佳人相約,這才耽誤了回來的時辰呢!”
高長樂眯了眯眼睛,漆黑的眸底目光瀲灩,可卻並不甘心,“說說唄,什麽好事也說出來讓本宮高興高興?”
李劭,“……”
這是個死胡同。
李劭怎麽回答都是不對。
說與不說都是注定和認識高長歡撇不清關系的。
是誰說的大公主心思單純,只是生性有些刁蠻不好相處,這分明是……工於心計啊!
在此之間,李劭已經見識過不少高長樂的厲害之處了,今晚……更為記憶猶新,李劭同樣薄薄的唇角抿起一抹弧度,“奴才實在是不懂公主殿下的意思,只是突然覺得手臂上的傷勢微微作痛,不知道公主殿下可否準許奴才回去休息?”
聽聞李劭說自己的傷口疼。
高長樂眼中的戲虐消失不見,略有些緊張的看著李劭,“很疼嗎?”
她竟忘了這個茬兒。
本來將李劭留下來也是想要替李劭仔細的重新包扎一下傷口的,傍晚的時候人多眼雜,那張太醫匆忙而來,又因為李劭的身份只是個總管而沒多上心,看著便是敷衍,要不是高長樂當時還有要緊的事情需要去做,怕是當時就將張太醫推開,親自給李劭包扎了。
“要不然將那些藥粉先用冷水洗掉,傷口處會好受一些,本宮這便喚朱涵和朱玉去準備。”高長樂從紅漆木椅上起身,神色匆匆的便想要朝著寢殿外面走去,前世她因為親眼見到李劭受傷,傷口嚴重的程度,曾經特意詢問說太醫,那些太醫說,被燒傷用冷水清洗傷口會減少灼痛感,只是不能一直用冷水浸泡,怕時間久了也是會失效果的。
可不想……這一次竟然是李劭主動伸出手來將高長樂急匆匆的身影拉住。
“對不起。”
“下一次不會再晚了。”
李劭身影修長,背脊挺直,清澈的眼睛亦是在看著高長樂忠誠的笑著,眼睛裡閃爍著琉璃的光芒,笑容中更頗有幾分風流少年的味道,刀削一般的薄唇輕輕起開,緩慢卻堅定的吐出這麽兩句話,沒由來的,讓高長樂的耳根微紅,好像有火在燒著一般。
須臾,高長樂回過神兒來,看著李劭那隱忍著笑意的眸子微微有些怒意,“李劭你放肆!”
“你竟然欺騙本宮!”
高長樂掙脫開了李劭的束縛,怒氣衝衝的回到了寢殿,卻是將自己的頭埋在錦被中,耳朵似乎更紅了,紅到了臉頰,那似雪的臉蛋上也飄起了兩抹紅暈。
“王八蛋!”
高長樂攏共就會罵這麽一句。
還是當初見周國太子的時候,從周浩的口中聽到的,當時高長樂便覺得這句話莫名有些……說起來很爽快。
如今自己親自說,似乎更加痛快了!
“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
獨自一人留在寢殿中的李劭搖搖頭,果然還是小孩子脾氣,或喜或憂,來的這般沒有征兆。
高長樂已經回了寢殿,李劭便沒有再留下的道理,除了正殿,也回到了自己的廂房就寢休息。
高長樂卻猛然的回過神兒來。
她怎麽……
把正事兒給忘記了!?
曹淑影才剛剛解決完,此時怕正是被壓著用白綾自盡呢。
她可不能就這麽白白的讓曹淑影死了!
高長樂重新整理好自己的衣襟和發髻,急匆匆的喊著,“朱鹮……朱鹮……”
“去朝雲殿!”
——
朝雲殿此時偏殿滅了燈火,唯獨正殿是亮著光亮的。
剛剛搜過宮。
李劭已經帶人將寢殿內所有本該屬於長樂殿的珍寶系數搬走,剩下的宮殿便顯得有些突兀空蕩。
曹淑影身上的昭華服飾已經被人扒了下去,身上隻著著月白色的裡衣,發髻散亂,看起來狼狽又落魄,“本宮沒有做過的事情,本宮不會承認!”
“皇上,本宮要去見皇上!”
“你們放開本宮!”
高長雪掙脫開了喜鵲幾個丫頭的束縛,跑回了朝雲殿,回來的時候便瞧著一群宮人壓著曹淑影,紅漆橫梁上一條白綾看起來有些膽戰心驚。
“母妃……”
“讓開,你們讓開!”
“母妃……”
高長雪泣不成聲的擠開眾人,撲在了曹淑影的懷中,“母妃。”
“長雪……長雪……”曹淑影亦是緊緊的抱著高長雪,任由身旁的宮人如此拉扯,也終究是沒能讓母女兩個人分離。
奉旨處置曹淑影的太監劉全冷眼盯著這兩個昔日風光,一朝落魄的一堆母女,盯著公鴨嗓的冷笑道,“五公主,曹氏的罪名已定,這是皇上下的命令,奴才們也是奉旨行事, 還請公主不要為難奴才們,否則怕是到皇上的面前交不了差,就連公主您也是要受到牽連!”
“老奴在這裡奉勸公主一句,還是莫要再沾染上關系為好,如今您還是公主,皇上的女兒,可您的母親卻已經不再是皇上跟前的寵妃。”
劉全眯了眯眼睛,聲音嬉笑道,“您的母親可真是膽子大啊,連皇上最愛的皇后也敢動手陷害,要奴才說,只是刺死您的母親,沒有牽連九族和您,已經是皇上格外開恩了!”
“公主您還是別給自己個兒找麻煩了!”
“直接讓奴才辦差吧!”
劉全嬉笑聲音落下,便使了眼色給四周的宮人,“你們都是聾子還是瞎子,乾看著做什麽?”
“還不趕緊的!”
“是!”
宮人應下,便上前不顧高長雪阻攔,硬生生的要將母女兩人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