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玨站在門口。
冉言留在清水鎮等著。
幾輛馬車都停在門外。
秦媽媽領著丫頭們將隨身之物搬上馬車。
冉玨上前一步,心疼的看著冉氏。
他的笑容有些苦澀,“妹妹,當年是我背了你出門,親手將你交托到他手裡,如今我來接你,接你離了這火坑。不管以後如何,只要我冉玨還有一口氣在,我們冉家,都會成為你背後的靠山。絕不會再叫你受到任何傷害。”
冉氏忍不住,落下兩行淚水。
她出嫁的時候,歡天喜地,不曾留下半滴淚水。
如今歸去之時,卻終於落了淚。
楊花落盡子規啼,聞道龍標過五溪。
杜鵑聲聲,不如歸去。
她終於到了歸去的時候。
冉氏的淚水大顆大顆的落在地上。
她的唇邊卻浮起一抹笑意。
臉上的神色有悔意,更多的是一種迷途知返的新生。
清晨的巷子。
有些人家探出頭來看熱鬧。也被這樣離別的景象所動容。
江冉站在一旁看著,眼圈也紅了。
人世之間。
有兄弟相殘。
也有手足情深。
只可惜,她沒有兄弟姐妹,只有孤身一人。
便是為了江家的一切。
也只能她獨自一人扛著。
沒有人和她分擔,也沒有人可以讓她依靠。
從前世到今生,她始終只是一個人。
馬蹄聲,由遠及近。
江冉看過去,只見慕容羽駕馬而來。
迎著陽光,他的臉上度上了一層金色的光,俊郎不凡的面容之上,洋溢著安然的笑容,看起來透著一股輝煌。
也給江冉的心裡度上一層暖意。
他一拉韁繩,那眉毛都揚出了好看的弧度,“聽聞冉娘子和江姑娘今日離去,想起曾有數面之緣,特地趕來相送。”
冉氏對慕容羽本來就極有好感,此刻便笑著道謝,“多謝穆公子。”
慕容羽的目光落在了江冉身上。
少女似乎又清瘦了一些。
眉目卻仿佛更加明朗了,他忍不住揚起一抹微笑,“恭喜江姑娘,重獲新生。”
江冉笑著回禮,“多謝穆公子。”
她回過頭最後看了一眼江家的大門。
離經叛道,她終於成了這樣的女子。
可是,只有走了出去,才能走的回來。
柳月站她旁邊,淡淡的說了一句,“既然決定了要往前面走,看過這一眼,就不要再回頭,這樣才能走的更遠。”
江冉看向了柳月。
柳月也不過二十來歲,正是女子芳華正茂的年紀,可是柳月的眼中如同一潭死水一樣,毫無生氣。
似乎明白江冉所想,柳月說道,“不用看我,你和我走的不一樣,我已經停滯不前,而你這一步才剛剛邁了出去,我相信你不會叫我們失望。”
江冉點頭,“多謝娘子指點。這一步邁出去,我不會回頭,等我回來的那一天。”
等我回來的那一天,江家的家主只能是我。
街道兩旁都是圍觀的人。
有一些上了年紀的人,忍不住感歎道,“這江大夫的娘子實在是不值得,當年十裡紅妝嫁過去,今日卻這般淒淒慘慘,冷冷清清的離去,”
又一個說道,“聽說,江大夫給他娘子偷偷換藥,差點害的人喪了命,如今離開也算是保全了一條性命,哪裡還談得上值得不值得。”
這事情傳的沸沸揚揚。
自然是人人知曉。
冉氏全然不在乎。
她徑直上了馬車上。
江正堂到底還是送了出來。
遠遠的站著,看著圍觀的人群指指點點。
他的臉上發燒一般。
因為冉氏的離去,更加坐正了他對冉氏做過的那些缺德事。
早已經被渲染的沸沸揚揚的言論,此時自然是異口同聲的都在指責他。
無論何時或者何地,街頭巷尾最喜歡的就是這種談資。
江正堂看著冉氏頭也不回的上了馬車。
心裡不知道是愧還是悔。
他還記得冉氏進門的時候,那害羞帶怯的目光。
這些年,他已經習慣了冉氏替他打點和張羅一切,不知為何,到了此刻,竟然覺得心裡似乎空了一塊。
江正堂不想再看,轉身離去。
馬車正要行駛的時候,一個瘦瘦小小的身影跑了出來,“江家姐姐,”
馮惜惜一路小跑,跑到江冉的馬車旁邊,從窗戶那裡探進去一個小小的腦袋,眼巴巴的問道,“我想跟著你,做丫頭也可以,做下人也好,你別丟下我,好不好。”
那可憐兮兮的樣子,看的冉氏也心軟起來。
江冉歎了一口氣,“我是去受苦的,不是去享福的。你就乖乖的留在江家,好不好。”
江冉的目光越國馮惜惜,落在了倚在側門邊的孔氏上。
孔氏站在那裡,不知是何時來的,想來是為了馮惜惜。
江冉說道,“經了上次一事,她不會不管你的。”
馮惜惜的神色低落了下來,她回過頭,看見孔氏,眼睛裡沒有悲痛,只有恨意。
“她從來就沒有管過我,更何況經了那一件事,我和她已經緣分盡了。”
她伸出一雙乾瘦的小手。小心翼翼的拉著江冉的衣袖,“江家姐姐,我能吃苦的,”
江冉落在馮惜惜的手上。
這是一雙略顯粗糙的手,“粗活累活, 我都能乾,我吃的也不多,也不挑食,你帶上我吧!”
那一雙眼睛裡帶著忐忑不安。
江冉不知為何,心裡一軟,就點了點頭,“你上來吧!”
馮惜惜麻溜的爬上了車,那可憐兮兮的樣子已經消失不見,喜滋滋的往江冉和冉雲兒中間一擠。
冉雲兒皺了一下。“你故意裝可憐,死纏著冉冉。”
馮惜惜連忙擺頭,她不敢擠兌冉雲兒,怕被江冉敢下去,只是說道,“我沒有裝,我只是有些歡喜罷了。”
江冉笑道,“好了,我相信你。”
馮惜惜得意朝著冉雲兒一笑。
孔氏看著馮惜惜頭也不回離去的時候,不知道是什麽感覺。
那個就算要死也纏著她的小女孩子,終於可以擺脫了,她心底並沒有想象中的輕松,不知為何她想起那一日她中毒之後,馮惜惜那含著淚的雙眼。
那透著稚氣的聲音,在她腦海裡反覆的回檔。
那一日,馮惜惜說話的時候聲音都在顫抖,“是你下了毒,你現在不過是咎由自取,我明明很高興的,為什麽要替你難過。”
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可是神色透著怨恨和懼怕。
孔氏又想起來,馮惜惜小的時候,總是和她作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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