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便宜不佔,那是王八蛋。這是陳頭村村民素來信奉的處世之道,走在路邊若是看到無人看管的有用之物,哪怕是個空飲料瓶甚至是剛下沒多久的狗崽子,必然是要‘撿’回去的,要不然陳諾也用不著天天跟在幾隻羊屁股後頭跑。
從小生長在這樣的環境裡,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從本質上來說陳諾必然也不是什麽善茬,當初胡不群為他出手傷人的起因就是因為他撿了不該撿的便宜,惹上了事端。不過,從那以後,他對於撿便宜這事兒就慎重了許多。
眼前,王陽正豪放地睡在他眼皮子底下,淡淡的香水味陣陣襲來,借著房內昏暗的光線,大他幾歲的姑娘已然發育成熟,玲瓏的曲線隨著呼吸起伏有致,任他擺布。
陳諾絕不是什麽柳下惠,若是眼前睡著的只是一個風塵女子,或許他也不會多想,這便宜他也就佔了,反正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如果說那日對顏青下不了手,是可憐她的身世,同為天涯淪落人,那麽眼下他依舊選擇在一旁安靜地待著,是因為他真的累了。
能不累麽?昨晚熬了整整一宿還在山頭凍了個半死,白天他也沒能睡上幾個小時,晚上又使出全身力氣踢了一場球,再接著是兩個多小時的應酬以及半拖半拉著大小姐走了小半個玄武區。更何況,他還有心思要去焦慮——到底要不要加入趙曉野的球隊。
他給自己倒了杯白水,和衣坐在椅子上,呆呆望著窗外的月光,想著此時此刻,奶奶早該睡著了吧?若是不想法子踢上球,這輩子還有可能把奶奶接來享受幾年大城市的發達與便捷麽?可就像徐教練說的,職業足球如大浪淘沙,若是發展不盡如人意,他又有後路可退麽?想到這兒,他只能長歎一聲,依舊是一個無法兩全的選擇題。
又不知過了多久,王陽的哼哼聲將他吵醒,原來這丫頭吐了一身,卻還在迷迷糊糊的睡夢中。陳諾隻好給她寬衣解帶,將髒衣服換了下來,王陽胸前那兩堆柔軟的肉被緊緊包裹著呼之欲出,他只是多看了幾眼,卻依舊無動於衷,洗了毛巾幫她擦拭乾淨,又為她蓋好被子。
“嘿嘿嘿......”王陽不知所謂地傻笑了幾聲。
窗外,天已蒙蒙亮,安靜了沒多久的南京城又逐漸熱鬧起來,從旅館狹小的窗戶望出去,清潔工人帶著口罩揮動著掃帚,菜販子吃力地拉著一車貨物,早點攤的老板正炸著油條油腥四濺,而馬路對面則是南京外國語中學的大門,送孩子的豪車一輛跟著一輛,學生們衣著華貴,一眼看去便可知都是溫室裡小心呵護的花朵。不過是隔了一條馬路,卻像是兩個世界。在金貴皇朝的日子裡,陳諾看多了紙醉金迷,也從未羨慕過那些花花公子,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對於那些誘惑他向來淡然處之。可這會兒他又想起了奶奶,想起了不知所蹤的父母,想起了驚豔如天仙般的薑雨遙,這世上還有太多美好的事物他沒有觸及過,或許他之所以能保持淡然也只不過是因為他的無知罷了。想到這兒,心中又湧起些許不甘,既然要有夢想,那為什麽不要一個大一點的夢想呢?足球,可是上帝賜給他的唯一的天賦啊!放棄了足球,他這輩子只能選擇平庸!
想到這兒,他倒是松了口氣,隻覺著豁然開朗,又突然覺著好笑,命運這東西就是喜歡捉弄人,總是在將人打擊得絕望之時又給人一些希望的曙光。
隻可憐旅館老板,又在屏幕前白白守了一夜,清晨,
面對著桌上吃剩的泡麵碗和一地煙頭,老板苦笑著直搖頭,心裡嘀咕著:大哥,你到底是何方神聖?唐三藏轉世麽?還是喜歡男人?那你整天把女人往旅館裡帶圖個什麽?! ~~~~~~~~~
第二天,一聲尖叫聲將陳諾驚醒,睡眼惺忪地循聲望去,見王陽正卷著被子半坐在床上,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你......你對我做了什麽!”王陽半捂著臉說道。
“我?什麽也沒做。”陳諾揉了揉眼睛,有氣無力。
“你......你居然對人家輕薄......輕薄完了還睡在下頭......你......你什麽意思啊你?”
“我......”陳諾聽見她用‘人家’這個詞,一時間有些反胃,“我都說了,什麽也沒做,你衣服髒了,我幫你洗了洗而已。”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你是不是不想負責任!”
“我真的什麽都沒有做,天地良心,你下半夜吐了,我就幫你把外衣脫下來洗了洗。”陳諾站起身來,認真解釋道。
“你......外衣都脫了你居然什麽都沒做?!”王陽瞪著他,一臉驚詫。
陳諾聽得有些迷糊:“你到底是希望我對你做了什麽還是沒做什麽?”
“討厭,你怎麽能這麽問人家?!人家昨天不就是跟你打賭賭輸了麽,說好做一天跟班就是了,誰想到你......你居然這麽欺負人......”
陳諾聽得雞皮疙瘩掉了一聲,這不撒嬌還好,王陽一撒起嬌來倒是讓他想到一個成語叫‘張飛繡花’,怎麽看怎麽別扭。
當兩人下樓準備退房時,王陽還在糾結這個問題:“哎,你到底做了沒?做了就做了,我不怪你,酒後亂性很平常嘛,你又血氣方剛的,把持不住也情有可原。”
“很平常?!”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重點是,你到底有沒有采取措施嘛,這個才是關鍵啊,你如果沒有采取措施,我現在補救還來得及,不然真的晚了,我可不想這麽年輕就當媽。”
旅館老板聽在耳朵裡特想為陳諾正名——姑娘,這哥們真沒對你做什麽,別說沒對你做什麽,他帶來我這過夜的姑娘他都沒做什麽。
陳諾自知這種問題是越扯越糊塗的,乾脆轉過身來認真地拍了拍王陽的肩膀說道:“你放心,如果是我做的,我會負責到底。”
王陽剛要感動,卻又聽他說道:“但是我真的什麽都沒乾。”
氣得她直咬牙,這不是說了等於沒說麽?乾脆嘟囔了一句:“我不管,反正要是懷孕了你要負責的!”
旅館老板聽了噗呲一聲笑出聲來,心想這要能懷上,那生出來的肯定是哪吒。
“笑什麽笑!”王陽瞪了老板一眼,“少見多怪,沒看過開房的啊?虧你還旅店老板呢!”
顯然老板沒能給她留下什麽好印象,出了大門她還不忘嫌棄道:“下次能不能找家好點的酒店,你看弄堂口那家,起碼也是掛牌四星,這種小旅館你也不嫌髒,我看新聞上說有的還有針孔攝像頭呢!被人偷拍了怎麽辦?”
“下次?”陳諾錯愕,“不會有下次。待會兒把張龍和你爹的電話給我,下次遇到這樣的情況,我直接打他們電話。”
王陽嘟著嘴,一臉委屈:“你這人怎麽這樣,沒良心!你知道我昨晚為什麽要喝那麽多酒麽?”
“不就是不願意我去踢球麽?”
“廢話,當然不是!要是不願意我帶你去幹什麽?吃飽了撐的?”
“那是為什麽?”陳諾不解。
“我餓了,待會兒邊吃邊說!”王陽瞧見路邊的一家尹氏湯包館,拉起陳諾便往裡走。
“我要一籠湯包,一碗鴨血粉絲,不要鴨腸不要豆腐果,多放點鴨胗,然後再給我一碗小餛飩,嗯,加個茶葉蛋,還要一杯豆漿,先這麽多吧,你呢,你要吃什麽?”
“你能吃這麽多?”陳諾驚詫道。
“怎麽地了,又不要你請客,嘴長在我身上錢揣在我兜裡,我吃多點不行啊?”
“這也太多了點吧,不就昨晚吐了麽......”
王陽想了想:“說不定真懷上了,所以胃口大開!”
陳諾眼前一黑:“沒見過這麽開自己玩笑的啊!”
過了一會兒,湯包、餛飩、鴨血粉絲擺了一桌,陳諾繼續問道:“現在可以說了吧?”
王陽使勁嘬了一口湯包裡的湯汁,滿嘴流油,這才說道:“這麽跟你說吧,趙曉野這人呢,跟她做朋友那是絕對講義氣,但一旦產生利益糾葛,那吃虧的肯定是你。她對你來說,段位太高,我勸你還是離她遠點。她從小呢生活就過得曲折離奇,她爹是個富豪,可惜她媽只是小三,所以名不正言不順,她又是個女孩,生下來就更沒有地位了,她媽漸漸被冷落,這還沒完,正室得了機會處處算計她們母女倆,她媽早些年就失蹤了,也不知去了哪裡,只剩下她一人闖蕩打拚,你想啊,這麽長大的孩子那心腸是一般人能比的麽?向來是為達目的不折手段的。”
“那你還介紹我去?”
“我本來以為你就是個業余愛好者,吹吹牛皮而已,誰知道你這麽厲害。”
陳諾想了想說道:“我給她踢球就和給你打工一樣,贏球了拿獎金輸球了少拿點獎金,能有什麽利益糾葛?”
“你沒聽她昨天說麽,經費的大頭都來自哪?地下錢莊!”
“所以呢?”
“什麽叫地下錢莊?說白了就是賭球唄。 ”
“賭球?”
“對啊,賭球,假球,黑哨,黑社會,地下錢莊,這不都是捆綁一體的麽,接觸到一項其他都脫不了乾系。”
“真的?”
“我也只是聽說......”王陽沒了底氣。
“那不就得了。”陳諾隻當她是鬧著玩,認真道,“乾脆跟你坦白說吧,我昨晚認真思考了一個晚上,已經決定了,從今往後我要嘗試著走足球這條道路,以我的年齡來說,或許這是我最後的機會了。當然,會所的工作我會盡力去完成的,只是晚上可能無法隨叫隨到了。”
聽後王陽一陣沉默,埋頭吃了好一會兒鴨血粉絲,巴咂了幾下嘴,這才又抬起頭說道:“好吧,那我奉勸你,有利益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人心,你隻管踢你的球就行,其他事情少摻和。還有啊,以後每天我都去看你訓練踢球,這樣我才放心。”
“每天?!”
“廢話!萬一懷上了,我不得幫娃把爹看好了!”
早飯後兩人分別,陳諾從王陽的話裡聽出一種要賴上他的意思,他尋思著莫不是這丫頭已經懷上了,再演這一出戲要他來接盤吧?不然她圖個什麽呢?
回到公寓已時近晌午,胡不群瞧見他時眼睛都直了,眼神比上回與顏青分別那次還複雜。
“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又不是頭一次了。”陳諾故作輕松道。
“得,那兒還坐著一尊女菩薩呢。”胡不群說著指了指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