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這一輩子,總有那麽幾個瞬間,當多年後你再回想起來時,會讓你覺著那一刻冥冥中自有天意。
當陳諾一腳踏入這片野球場,照明燈將眼前的草坪照得發亮,場下所有人都在注視著他時,一種預感油然而生,他知道,屬於他的時刻就要到了。
少年瀟灑,少不了天下風雲出我輩的豪情,至於一入江湖歲月催那都是以後的事情,眼下可以不管不顧。
望著陳諾上場,東南英豪隊的隊友們全部都是一副茫然困惑的表情,原本一個個已經輸得垂頭喪氣,這回又上來一個無名小卒,這是教練鳴金收兵舉白旗投降的信號麽?而玄武公牛隊那邊則似乎已經開始提前享受勝利的喜悅了,他們懶得多看陳諾一眼,而是互相交談著玩笑著,商量著待會兒比賽結束該去哪裡宵夜慶祝。此時他們一定想不到,接下來算上補時十多分鍾的時間裡,他們將經歷了些什麽。如果一定要用一個詞語來形容陳諾接下來的表現,那應當是‘殘暴’。
不再擔心腳下的球鞋是否合腳,不再猶豫要不要傳球配合,也再也不用考慮別人的評價與後果,陳諾肆無忌憚地在球場上跑位、接球、突破、突破、再突破,然後是一腳射門,一錘定音,引得全場一片嘩然。
發生了什麽?!這人誰啊?!場上場下無人不為之驚愕。
陳諾才不管那麽多,繼續他獨斷獨行的足球哲學——反正總是傳球傳不好,融不進球隊體系,那老子乾脆不傳了!他就像玩足球遊戲時傳球鍵被人摳掉了一樣,更像是角色扮演遊戲裡孤獨的拯救者,縱使眼前是千軍萬馬,他也能單槍匹馬殺個七進七出殺得人仰馬翻,然後一擊致命。
不到五分鍾時間,比分被扳成了2:3。
如果說進第一球時全場觀眾還在議論紛紛此人的來歷,這第二球應聲入網後全場已是鴉雀無聲,一向以聒噪的指揮風格著稱的趙曉野都傻了眼,看上去根本就不是一個水平層次上的球員,這速度、爆發力、技巧、平衡感以及射術,完全可以跟職業球員媲美,甚至偶爾高價請來踢幾場的職業球員也無法展現出如此鶴立雞群的統治力!此人到底是哪路神仙?可話說回來,他為什麽從來不傳球呢?
不過,足球說到底就是比進球數的運動,只要你能不斷進球,那你就是英雄。雖然學院派的徐教練並不認同這一點,但在野球場上,進球的的確確就是王道。
玄武公牛隊有些急了,眼看著到手的三分與一萬塊獎金就要這麽沒了?他們當然不甘心。
“守住啊!給我守住!”原本一直淡然自若的教練在場邊急得直跳腳。
王陽雖然看不懂球,但也能看明白場上的勢頭,陳諾這小子一己之力扭轉了頹勢,也讓她看得熱血沸騰,她忍不住地跟著呐喊:“陳諾,加油啊,再進一個!”
比賽已經進行到了第八十七分鍾,眼看接近尾聲,有經驗的球隊此時都會選擇拖延戰術來拖延時間,畢竟只要再熬幾分鍾,管你什麽洪水猛獸,只要一聲哨響之後就是球王來了也無力回天。
而東南英豪隊的隊員們已經看到了黎明的曙光,他們的戰術思路不約而同地達成了空前的一致,那就是拚命逼搶,再將搶下來的球交給前面那個新來的神秘隊友。
比賽進行到第九十分鍾,英豪隊的瘋狂逼搶終於讓公牛隊出現了失誤,只能倉促將球大腳解圍,英豪隊趕忙從後場發起進攻,陳諾也適時地回撤到中圈接球,
然後又一次開始了他的表演。公牛隊對他的防守就像是敢死隊一樣前赴後繼圍追堵截,卻依舊奈何不了他,都知道他要啟動都知道他要變向也都知道他要單槍匹馬,可防守球員偏偏都像木樁一樣被他過得乾乾淨淨,這又一次讓趙曉野連連搖頭感歎,無論是速度還是技術,壓根不是一個層面上的球員,更像是大人在欺負小孩! 陳諾將公牛隊的人過了個乾淨,連出擊的門將都沒有放過,一腳輕巧的推射後,對方後衛只能望球興歎,眼睜睜看著皮球滾入自家大門。
帽子戲法!三比三平!
場下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聲,進第一球時還是質疑,進第二球時已是驚奇,進第三球後觀眾們都在為陳諾精彩的球技而歡呼,就連看大門收費的大爺都看傻眼了,這塊草坪一天數場比賽一年幾百場比賽數年幾千場比賽下來,還真沒見過這樣犀利的個人表演。
所有人腦子裡都有一個疑問,這小子到底什麽來頭?!連王陽也在嘀咕,這小子到底什麽來頭?!
而公牛隊的球員自然是沒有興致歡呼的,他們正納悶,這是請職業球員了?沒在電視上見過啊!
然而,比賽還沒結束,比分也只不過是三比三平。
傷停補時三分鍾。
此時,已不再是陳諾一人覺得冥冥中自有天意,場邊的所有人都已開始相信,一場史詩級的驚天逆轉即將發生。
“防不住就犯規,防不住就犯規,犯規還不會嗎?!”公牛隊的教練在場邊扯著嗓子喊叫,他似乎忘了球權一開始還在他們自己腳下。
比賽繼續,陳諾的隊友們像瘋了一樣朝對手猛撲過去,而公牛隊的球員則一個個心裡發怵,雖然說只要堅持三分鍾,可在場上的每一秒都度日如年。當陳諾再一次得球時,他們只能用連拉帶拽的方式阻止陳諾前進。
‘籲——’一聲哨響,裁判遂了那教練的心意,犯規!任意球!
這是一個距離球門三十米開外的任意球,而比賽時間也走到了最後一分鍾,可以說這是最後的機會。
誰來操刀呢?英豪隊的隊友們自覺為陳諾讓出一條道來,哪怕是原來隊中的老資格,也絲毫沒有片刻猶豫,而是把目光投向陳諾,一群人就像徒弟等待師傅教學演示一般,既小心又期待。
公牛隊緊張地布置著人牆,教練臉上寫滿了焦慮,他還就真不信這個邪了, 混跡足壇數十載,職業球員他也見的多了,哪能真的指哪打哪予求予取啊!
陳諾如眾望所歸站到了皮球前,如果說起初無人注意他時他是心無旁騖的,那麽此時在萬眾矚目之下他終於嗅到了一絲緊張的味道。
“輕松點,別在意,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隊長過來安慰他。
陳諾晃了晃腦袋松了松筋骨,深吸了一口氣,他無法做到豁達,因為他是凡人,永遠逃不開得失心,他能做到的只有裝作豁達。他甚至有些賭氣——他越來越相信他應當是天賦異稟,可為什麽命運一次又一次地捉弄他,老天就不能給他一個機會呢?
就把這一腳就交給命運吧,如果進不了,或許那就是老天的意思了,這輩子注定跟足球無緣!他如是告訴自己。
助跑,起腳!
皮球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偏出了球門范圍,就在陳諾瀕臨絕望時,那皮球又神出鬼沒地轉了回來!貼著立柱嗖的一聲飛入球門!對方門將站在那兒呆若木雞,目送皮球入網。
緊接著,整片球場炸開了鍋,隊友們歡呼著跑向陳諾,這個他們素未謀面的拯救者。趙曉野與替補席上的隊友們也衝了上去,甚至連王陽也笑著跳了起來,她還不懂足球,但已經體會到了足球的樂趣。
而場邊其他球隊的球員和觀眾們也自發性地鼓起掌來,這短短的十幾分鍾絕對是一場蕩氣回腸的個人表演,必然會成為今後這片球場的傳說。
刹那間,陳諾的眼前模糊了。他終於相信,冥冥中自有天意,老天還沒有拋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