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胡不群在會所的這些年沒有白混,他的判斷還是十分準確的,金貴皇朝方面立刻解除了與顏青的雇傭合同,當然顏青也並未露面,胡不群能想明白的道理她當然也能想明白,與其被人掃地出門還不如先行一步來得瀟灑。
而對於陳諾,王總的態度則是息事寧人,讓陳諾當面去向他的寶貝女兒道個歉,這事兒就這麽了了,畢竟像陳諾這樣兢兢業業又有點墨水還甘心為會所發展貢獻青春的年輕人不好找。
道歉?為什麽要道歉!這是陳諾的本能反應。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胡不群安慰他,才轉正沒兩天,為了每個月六千塊大洋,臉面這種東西該放就得放。陳諾倒也不是放不下自己的臉面,可若是顏青知道他還在為這家令她難堪的會所工作,她會不會失望?胡不群聽了笑他道,你是不是傻,人家姑娘跟你這麽乾脆的一刀兩斷,還不就是因為人家知道,這會所她是回不來的,而你是一時離不開的,不正是為了讓你少些選擇上的顧慮麽,哥們,這就是生活,很多時候你沒的選擇。
這道理陳諾當然也懂,只是做起來太難。
帶上誠意,至少是裝作帶上了誠意,陳諾在水果攤拎了一份打對折的果籃,去找王陽表示歉意。一路上他還在琢磨著,一個女孩子家叫這麽一個陽剛氣十足的名字,也不知是怎麽想的。不過想來也不能怪她,她的名字又不是她自己給起的,以王總的文化水平,沒有起出一個類似王鐵柱王鋼蛋的名字就不錯了,想到這兒他還偷著樂了兩下。
推開厚重的包廂門,包廂裡空落落的,只打了幾盞壁燈,正中間一排十米長的沙發中央側坐著一個黑長直的姑娘,姑娘一副學生打扮,學院服白襯衫格子裙運動鞋,雖然還看不清女孩的臉龐,但想來應該是個清純的乖乖女,與包廂裡浮誇豔俗的裝飾格格不入。
“不好意思,走錯了。”陳諾本能地往回退了兩步,瞥了一眼包廂號,不對啊,明明就是這一間嘛!
這時,房間裡傳來一陣咯咯的笑聲,那笑聲清新裡帶著點諷刺,諷刺裡又帶著點放肆。
陳諾抬眼望去,沙發中央的姑娘正笑著搖頭,再仔細瞅了瞅,他才意識到,坐在沙發中央的姑娘不是別人,竟是昨天那個朋克!換了一身裝扮以後,不仔細看壓根看不出竟是同一個人!
“等一下,麻煩你不要動,讓我好好欣賞欣賞這副傻眼的表情。”王陽邊忍著笑邊說道。
陳諾只有乾瞪眼的份,不過他並不打算讓她得意許久,徑直往裡走,將那一籃水果丟在王陽面前,也沒再多看她一眼,冷冷地說了句:“昨天的事情對不起。”說完便要轉身離開。
“哎哎哎,讓你走了麽?”王陽收住笑,翹起二郎腿說道。一雙筷子腿倒是雪白修長,配上那格子裙與三葉草的白色板鞋,典型的青春偶像劇裡的造型。
陳諾回頭掃了她兩眼,近看才發現,昨天那張鬼畫符一般的臉卸了妝後竟然還挺耐看的。盡管如此,此刻的陳諾可沒心情欣賞,這就好比古代小寡婦想著丈夫屍骨未寒一樣,陳諾心中多少還是充滿了怨氣的,沒好氣地說道:“你要幹嘛?”
“是叫你來道歉的,不是叫你來送果盤的。”
“我不剛說了對不起了麽?你還要怎樣?別把我逼急了!”他沒好氣地說道。
“呵呵,”王陽冷笑一聲道,“像你這樣的人我見多了,嘴上總是凶的不得了,心裡又是慫的不得了,
何必呢?你是要吃飯的。” 陳諾不以為意,小聲回了句:“誰不要吃飯?說的跟你不要吃飯似的。”
“我跟你不同,我不靠你也能吃飯,但你不靠我爸,飯可沒這麽香。這年頭,弄到一個人的資料很容易,我了解過你的底細,所以我勸你不要因為逞嘴上一時之快而得不償失。跟我作對,你有本錢嗎?”
“沒有本錢就是我最大的本錢!”陳諾這話說的格外豪邁,就跟丈夫屍骨未寒時寧死不從的小寡婦一樣,可說完他又心虛起來,王陽話裡的意思他很清楚,萬一這丫頭片子真的心眼小,他的金飯碗可就真沒了......
好在王陽只是笑了笑,說道:“窮書生的通病,嘴永遠比荷包硬的多,有那個放狠話的勁,有本事現在就把工作給辭了,我敬你是條漢子,如果沒這個骨氣,我可以當你剛才的話都是放屁,但以後你要乖乖聽話!”
陳諾狠狠咬了咬下嘴唇,愣是一個字也說不出口,臉憋得通紅。
“好了,這態度還算勉強說得過去,這事兒就這麽一筆勾銷了吧。”王陽很快便擺了擺手說道,其實她也擔心這愣頭青狗急跳牆弄得她不好收場。
陳諾咬了咬牙,也沒再說什麽,轉身便要走,又被王陽喊住。
“不是說一筆勾銷了麽?又要幹什麽?”陳諾沒好氣地問道。
“公事,非私人恩怨。”王陽說著朝對面的沙發努了努嘴,示意陳諾坐下。
陳諾昂著腦袋偏不坐下:“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吧。”
“我看了下你的工作安排,每天實質性的工作其實只有上課的那一個小時,給你算上備課時間,頂多也就三個小時。”
“剩下的時間我在會所裡打雜當幫手,從來沒有消極怠工過。”陳諾回道。
“那些活用不著你乾,你也乾不好,你會阿諛奉承麽?會察言觀色麽?你要真會這些,也不敢跟我耍性子。”王陽說著大手一揮命令道,“從今天起,每天五點下課後,你的時間歸我所用!”
“啥?”陳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聽不懂人話嗎?每天五點下課後,找我報道,聽我差遣!”
“你要我做什麽?”陳諾猜不出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麽藥。
王陽微微一笑:“給本姑娘當隨從!”
“隨從?”陳諾更糊塗了,“這是個什麽職位?”
“隨從就是保鏢、小弟、助手等等的意思,反正就是我說什麽你要做什麽,當然我不會提出什麽無理的要求。表現好呢,我給你發獎金,表現不好呢,我就讓我爸辭了你!明白麽?”王陽挑著眉毛趾高氣昂地說道。
陳諾自然找不到什麽拒絕的理由,隻好問道:“明白是明白了,可為什麽是我?”
王陽嘴角浮出一絲微笑道:“你知道獵人選獵狗最看重什麽嗎?”
“看重什麽?”陳諾隱隱約約覺著她話裡有話在故意揶揄自己。
“看重兩點,第一,要能聽懂主人的話,第二,要足夠忠心耿耿。”王陽說道。
“哦,為什麽突然說起這個?”
“我是在誇你,你看啊,第一,你有點文化,比那些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肌肉棒子聰明,能聽明白我的意思。第二,從你昨晚的表現來看你是個愣頭青,護起主來可以什麽都不管不顧。雖然你本身沒什麽優點,但這兩點確實不錯,而我要的就是這兩點啊。”
“你!”
“你什麽你,畢恭畢敬地叫聲領導!”王陽看著他氣得直咬牙卻又拿她無可奈何的樣子,樂的笑開了花。
當陳諾灰頭土臉從包廂裡出來時,正巧與張龍碰了個對臉,這位在胡不群口中地位頗高的大哥給了陳諾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一邊拍了拍陳諾的肩膀一邊語重心長地說道:“兄弟,今後辛苦你了,保重啊。”